翌日一早，林烟便去了德妃寝宫，并未刻意隐瞒行踪，也带了不少宫人。

与玉芙宫交好的宫人瞧见，机灵的跑去报了信。

红木雕花床榻上，死里逃生的德妃脸色苍白，此刻正撑着身子看向门口走来的林烟，眸光平静，好似早料到她会来一般。

林烟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含着笑意看向她：“看来你精神不错，不知在鬼门关走一圈。感想如何？心思可通透了？”

德妃知晓了她的来意，只是不知想着什么，垂下头又躺了下去，又是一副病重模样。

林烟也不急切，只是环顾一周叹息道：“这宫中虽冷清，却总归能遮风挡雨。但是人若是死了，那便就什么都没有了。”

德妃身子肉眼可见的颤了颤，终是开了口：“贵妃娘娘是看来看臣妾笑话的吗。”

“笑话？”

林烟挑着眉眼，冷声道：“你也不是个蠢人，就别与本宫装傻。本宫上次疑心于你，临了你却没有任何辩解，不惜默认下罪名，如今也是时候将真相告知本宫了。”

德妃目光闪躲，装起了糊涂：“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见她不言语，林烟也没了耐心：“当日在行宫，那张写有本宫二哥遇害的纸条是你身边的大宫女所为，任谁看来都是铁证如山。如今，本宫给你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告诉本宫，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你该明白，你能中一次毒就能中第二次，而本宫便是你的活路，本宫只想为本宫的孩子报仇，对你的性命没有兴趣。”

说到此，德妃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贵妃娘娘别问了，此事都是臣妾所为，若是娘娘要报仇，只管冲着臣妾来。”

见她改口将罪责揽下，林烟不由的收紧了手掌。

她看出了德妃视死如归的决心，本以为从鬼门关走一圈，她会为了活命告知自己凶手，未曾想她已有了求死之心。

没有人是不惜命的，到底是什么让她有如此转变？

后宫女子如浮叶飘零，这念着的，也就只有根了。

“你想认下这个罪名，也想想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别说是你性命不保，你的家族也会因此吵架流放。”

一句落下，德妃的面容都白了白。

“本宫来你这里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后宫，你说本宫走后，你包庇的凶手能否相信你为她守口如瓶，饶恕你的家人？”

林烟叠了手在腿上，红唇吐出的话语轻柔却残忍。

她可怜别人，却无人可怜自己的孩子，她就是要让她明白，别人能拿她的家人威胁她，自己也能。

“贵妃娘娘。”

德妃惊愕抬头，显然已经乱了分寸，她早看出了这位颖贵妃嘴硬心软，但是却低估了一个做母亲的决心。

林烟抿着唇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

良久之后，德妃踉跄趴在软塌上，颤着声音道：“臣妾真不知小凶手是谁，之前有过一个眼生的宫女传话，若是臣妾胡乱攀咬，那臣妾的家人便会无一幸免，臣妾才不敢多话。

但钟粹宫的可儿对臣妾下毒，那位瑛嫔怎能择的干净？臣妾是欺辱过她，若是她陷害臣妾，臣妾也认栽，左右不过是心计不如人罢了。至于那宫女是不是出自钟粹宫，臣妾却不知晓。”

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林烟有些失望，德妃却从被褥底下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囊：“这是臣妾从那宫女身上取下的，只求娘娘勿要迁怒臣妾的家人。”

她那时因自己家人慌了神，不得不求着那个宫女带话求情，拉扯间扯下了这个香囊，只是却没了机会查清到底是谁陷害自己。

香淇上前接过香囊检查了一番，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嗅了嗅俯身道：“娘娘，这香囊的花样别致，内里的香粉也讲究，不像是内务府所出的。”

言外之意，便是可以顺着香囊查一查。

林烟看向德妃，后者像是抽尽了所有力气，也不过是二十多的年纪，却添了许多沧桑。

纵然知晓自己的孩子也许不是她害的，林烟却依旧无法对她怜悯。

一开始，她们便不是一路人。

林烟站起，离开了这个毫无生气的房间。

香凝先一步掀开了帘子，门口无人候着，这房中谈话除了她们也无人知晓。

在林烟的示意下，香凝命人封了宫，外人看来像是林烟刻意针对一般。

宫中的人都知晓颖贵妃是疑心德妃害了她的孩子，先前还闹了一番，这如今颖贵妃最受皇上宠爱，自然做什么都无人敢干涉。

此刻玉芙宫中得了消息，淑贵妃得知林烟只是封了宫没有其他动作，悄悄松了一口气。

“让人注意着瑶华宫的动向，还有德妃，留意着她都接触了谁。”

淑贵妃撑着头依在贵妃榻上，张口吃下宫女剥好的提子，另侧还有宫女打着团扇，好不享受。

蓉儿低着头站在一侧，小心翼翼道：“娘娘，咱们的人近半年来被打发了不少，可信的不多了。”

她过问过，只是被打发的人都是犯了错，挑不出什么疑点。

淑贵妃斜着眸子看她，有些薄怒：“真是无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可不可信又如何，能充作耳目便好，多赏赐些银子，还怕没人可用吗？时辰差不多了，让嬷嬷带着皇子，去给太后请安。”

可信？这后宫之中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只要能利用拿捏便好。

太后自从满月宴后便对她冷淡了，索性对这个孩子还和颜悦色。

皇上眼中只有那个贱人，自己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太后了。

淑贵妃突然站起，一侧宫女一时大意，手中剥好的青提顺着华贵衣裳滚落下去。

宫女一惊，惊恐跪下磕头：“奴婢愚钝，娘娘恕罪。”

淑贵妃嫌恶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拖出去，杖责三十。”

寻常男子杖责三十都要丢了半条命去，更何况一个女子。

蓉儿面上有些不忍，知晓求情也无用，便垂着头跟在淑贵妃身后。

慈宁宫。

淑贵妃抱着宗熠对着太后行礼，余光一瞥，竟是发现旁边多了一道清雅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