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王氏原本不把思思放在眼里,只客套地一抬手示意她坐,立时有丫鬟上了一盅茶水。
及她提到是给罗府小姐罗与欣造谣的时候面色一下就严肃起来,身子也从塌上坐起,端出一副世家太太的端庄大气的模样,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瞎胡闹着玩的事,闹不好他们家老爷的官帽子都戴不稳了。
思思拍着鼓囊囊的胸脯向刘王氏打包票道,若是有人事后寻衅滋事,只管乘马车来罗府上,指名道姓见他们小姐。
这原是他们小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娇小姐跟家中长辈赌气,顺带着再追求一下自己的爱情罢了。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把一些让市井小民喜闻乐见的流言传播得人尽皆知。不光是她兴趣所在,还能平白赚一笔不菲的银钱呢。
想通这一关节,刘王氏又恢复到思思刚进门时慵懒高贵的嘴脸。
“小事一桩!姑娘来了也不早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日,这京都市井间必定如贵府千金所愿。”刘王氏满是横肉的脸笑得遍布褶子,看起来倒和李丹敏院里盛放的菊花相似。
明人不说暗话,桌上的水思思动也没动,笑眯眯地起身跟刘王氏告辞,临走时上道地留下一大捧金瓜子,只说是孝敬夫人的胭脂钱,其下赫然压着一叠银票,目测得有一二十张。
思思前脚刚走,刘王氏就朝着丫鬟伸出肥硕的手,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银票。
丫鬟会意,双手捧着递到刘王氏面前。刘王氏急慌慌一把抓过来,掂量掂量厚度,又看了面值,猛地一下贴到嘴边“吧唧”亲了一口。贪婪的目光流转间看见桌上摊着的金瓜子,早有有眼力见的丫鬟取了一捧过来。
刘王氏接过来,取出一粒就塞进嘴里咬了咬,清晰地感受到牙齿像是要被崩坏了的时候才露出满意的笑。
不错,这质感,是足金无疑了。
思思出了刘府大门,又故技重施,用罗与欣给的银钱换来了诸多在各阶层都能说得上话的长舌妇人笑脸相迎。
终于将银钱散尽,也已经是寅夜时分了,红红火火的灯笼照得满街都是火烧一般的红。
终于可以回去跟小姐交差了。
思思坐进马车里,归心似箭的车夫口里“驾驾”地呵斥着马匹,不时还甩马鞭在马儿身上。那马吃痛,疯了一般撂蹄子飞奔,直把车厢里的思思颠得胃酸都要翻涌出来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罗府宵禁前赶回去了。
思思回到自己的下人房,刚点了煤油灯,照亮一室黑暗,外头就传来“笃笃”的硬底金丝线压边的棉鞋敲击在地上的声音,清脆且富有节奏感,此时于思思听来却不禁心惊胆战。
“怎么样了?”罗与欣的声音透着急不可耐,说话间已经从思思未来得及关严的屋门外走进来。
“小姐放心,都办妥了。”思思被吓了一跳,以往这时辰小姐早就睡得天昏地暗了,哪里会像现在衣衫齐整,早起时她花了半晌功夫梳成的凌虚髻还飘逸婉约地待在头上,可见罗与欣今日根本就没有梳洗入睡。
“天儿已经这么晚了,小姐还未睡下吗?”思思的声音低而轻,仿佛生怕惊扰到了面前的千金小姐,即使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的昏暗里依旧把头垂得低低的,自觉没有脸面再见自家小姐。
“都找的哪家夫人?城东的刘王氏、城西的张氏、城南吴孙氏……”罗与欣心急如焚,并未注意到思思的异样。掰着手指头,倒是对京里几个活跃且有影响力的妇人如数家珍。她此时满心满脑都是怎么顺水推舟,半推半就地跟纪琮成亲。想想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小姐放心,奴婢都去找过了。她们一听说是要做成人之美的大好事,都急急应下了。奴婢除了费了些银钱,倒是没怎么费力。”即使思思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冷静理智的性情还是让她回话条清缕析,语速飞快回复了罗与欣的问题,并且做的让她相当满意。
“如此……她们可给了准话?几日能成?此事若当真办成,来日我必少不了她们的好处。”罗与欣脸上飞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依旧耀眼,果然是钟灵毓秀的美人,便是在黑黢黢的夜里,只怕只借着月光也能看得心驰神往呢。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是便宜了那纪家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