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又拉着罗与欣的手问东问西一番,眼看也就到了掌灯时分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
临走时还让云熹取了两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给思思和霏儿一人提一盏,把回去的路照得亮亮堂堂的,亲自站在揽青苑外头目送一行人走了。
“回吧,老太太。小小姐已经走远了。”眼见罗与欣他们的背影也已经模模糊糊消失了,云熹这才出声提醒罗老太君。
“哦……走了啊……那咱们也走吧。”罗老太君似是刚从出神里被人唤醒,愣了一愣才后知后觉云熹是在跟她说话。
大约是身体的排异本能吧,罗与欣总觉得这副身体时常跟睡不够似的。比如说半下午才下床稍稍走动一会儿功夫,从罗老太君那回来就又犯困了,匆匆洗洗涮涮也就又躺下安歇了。
这困意来去匆匆,自制力再如何强也不能抵御,正好端端走着路,或是同谁说着话,眼皮说睁不开就沉得似有千钧重了,不立时闭眼歇息是决计不行的。
邪乎了。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小罗与欣没这个毛病,在她前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也没碰见过这么不以常理出牌的情况。
不是她的问题,这方面小罗与欣也还算正常,那就是这具身体对外侵物种本能的排斥了。这一点无可厚非,罗与欣自认自己还算幸运。
毕竟,她可是听说过魂穿到死人身上,浑身上下生满紫色的尸斑,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罗与欣欣慰自己的情况还不算太糟。半大不小的孩子,睡眠时间长点可没什么过错。这么想着,又心安理得地跟周公约会去了。
翌日起身自是神清气爽,精气神十足地用了膳。大约是心情愉悦的缘故,连带着看那一桌子清汤寡水的菜肴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不过这种好心情也就维持到吃完早饭。刚搁下饭碗糟心事就来了。
“母亲叫我?”罗与欣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回娘家就回嘛,李丹敏干嘛还叫上她。她又不是货真价实的罗与欣,自然对所谓的外家安康长公主没甚真情实感。
听说李丹敏叫她回去,她甚至本能地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怎么回事儿小老弟?回家找妈妈就寄几去鸭,有事没事拉上她干嘛?看罗老太君的年纪,不难猜出安康长公主估摸也已经是个年逾花甲的糟老婆子了,她可对这样的老太婆提不起兴趣来。
“夫人已经收拾好在墨菊院等着小姐了,咱们就等小姐收拾好了一起走呢。”窈薇假装看不出罗与欣满脸不耐烦,仍旧摆了一张温和的笑脸跟罗与欣说着。
赶鸭子上架哦。罗与欣只好麻溜地拾掇拾掇上了门口的马车。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钱这个好东西都是通用的。这不,眼看她们母女二人乘坐的足足能容纳六七人的马车,奢华内敛的气质,扑面而来满满都是壕气,偏偏又在显眼的地方嵌上罗府的标记,让人羡慕嫉妒恨也得道一声人家有那个资本。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印象里独属马车的颠簸感尽数被柔软厚实的靠垫抵消,再加上把小几上各式各样的糕点甜品塞了一肚子,一路上倒是难得的舒适。
安康长公主府坐落在一处僻静的所在。常人挤破头也要求在繁华的市区建宅子,安康长公主偏就不稀罕那些吵闹喧嚣的地盘。
府邸嘛,本身是自家人吃喝拉撒的地方,又不是天天给人瞻仰艳羡的,才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弄得一家人蹄爪不安生。
罗与欣先在小罗与欣记忆里搜寻一二,发现这位长公主对她极为疼宠,更不似其他皇室中人一样爱摆臭架子,也就乐呵呵地跟在李丹敏身后朝着恢宏气派的公主府进发了。
安康长公主叶觅早早就守在正厅里等着了,一见罗与欣来了就笑弯了眼,只顾招呼她过来身边坐,对李丹敏倒是视而不见了。
不过实际上这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刚把她安置好,给她摆好了一应吃喝,叶觅就扯着李丹敏的手进了内室,只留罗与欣一个人守着一堆糕点孤孤单单啃了起来。
合着她来只是个顺路捎带的,人家母女二人的私房话并不需要她这个后来者参与呢。
这可真是个让人伤心的发现。
窈薇也看出小姐不耐烦独个儿呆在这里,于是自作主张带着罗与欣在后院转了一圈,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直到罗与欣都快记住后院那些曲里拐弯的羊肠小道了,才终于有小婢女小跑过来叫她们回去用膳。
这么快,又该吃饭了。
让罗与欣小小激动了一把的是,估计李丹敏没有提前交代过,她外祖母也没意识到要给她忌口,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油水十足,单看浓重的酱色就似乎能尝到那鲜美的滋味了一般。罗与欣喉头微动,一口口水不自觉就咽了下去。
一声嗤笑声传来,罗与欣脸色微红,抬眼见是她娘在嘲笑她。恶狠狠回瞪一眼,罗与欣的脸色更红了几分。
罢了,且让她馋嘴这一回吧。总也不好她们吃香喝辣,让欣欣再端个小碗眼巴巴瞅着她们吃不是?
在李丹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下,罗与欣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大鱼大肉。一番狼吞虎咽之后,这才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舒服地喟叹一口。
这活像饿死鬼投胎的吃相把安康长公主惊了一惊,下意识就将指责的目光投向了李丹敏。怎么做娘的,怎么把孩子亏待成这样?她心尖尖上的外孙女,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叶觅又夹了几块入味极深的肉类给罗与欣放碗里。可怜见的,这孩子鬼门关走一遭瘦了这么一大圈。这么想着,看向罗与欣的眼神愈发慈爱了,半点不嫌弃她满嘴满脸的油腻,脏乱得跟一只小花猫似的。
李丹敏白白担了母亲这莫须有的指责,偏偏还有理说不出,只得低头扒饭,只当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