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女无瓜。
罗与欣，你跟她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牵肠挂肚。
罗与欣闭眼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然后长吁一口气，总算把所有的丧都驱赶走了。
杨霄把纪琮这边安置好，又把被子拉到他的胸口以下的位置。既避免磨蹭伤口又兼顾了保暖问题。失血过多的病人本就怕冷，现下又是隆冬，杨霄一个身强体壮的少年郎尚且觉得身上发冷，更何况一个病号了。
还给纪琮床边的小桌上放了一杯温水，郎中说他不一定什么时候会醒，备下温度适宜的饮用水总是不多事。
做好这些，杨霄就出了门，去找伙计结账。那一身多短打的伙计一听他说明来意，忙摆手让他不必给银子了，说方才那男子临走时已经结过了，还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要找赎给他零头。
杨霄一头雾水，觉得伙计一定是搞错了。他和纪兄在这无亲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如此好心。
那伙计于是给他形容，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一说话嗓门洪亮。
杨霄就知道那是谁了。他心下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来。他给人的辛苦费，没想到人家拐着弯儿又给他还回来了。
这和他从前遇见的那些只知索取，贪得无厌的人截然不同。
如此，倒是那位老伯救了纪兄一命了。连郎中也说，纪兄的伤口及时止血，送来的也不算晚，否则，救不救的活可当真就是两说了。
大恩不言谢，这个恩情，他杨霄记住了。
伙计已经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取出十五吊铜钱并六个铜子来，推给他，努努嘴，示意他收下。
杨霄哭笑不得，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琐碎的钱财。他随便一出手，不是金锭子就是银锭子，再不济也是金瓜子银裸子一类的，哪里见过这样连碎银子都称不上的。
估计到街上只够买三两串糖葫芦给小娃娃吃吧。
不得不说，杨少爷对于金钱毕竟还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要不也不会连这么大一堆铜板都不放在眼里。
行吧，毕竟人家是埋在金银珠宝里长大的，看不上这些也正常。
杨少爷大气的一挥手：“权当给你的小费，你收着吧。”反正给他他也乐意收，怪占地方的。他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才不把袖口塞的鼓鼓囊囊的呢。
那伙计还没碰见过这样大手笔的主顾。这里虽说是京都，可毕竟已经到了城乡结合部了，这里的人不说一个钱掰成两半花了，也是勤俭持家，绝不会有这种无缘无故往外撒钱的行为。
“不，不用了，我们这儿不兴这个。”伙计腼腆的笑笑，还伸手挠挠头，显然并不擅长应付这样人傻钱多的主顾。
“喏。”杨霄偏头想了想，勉强收下一吊，塞到袖口里，然后把剩下的又给伙计推回柜台上了。“这些我是不要了，你随意。”说完，杨霄耸耸肩，走了。
纪琮还没醒，凑近了看可以看见他的嘴唇干裂，微微泛白，看起来缺水有点严重。
杨霄四处寻摸，只发现一团纱布，白生生的，看起来很干净，就抄起一旁的剪刀顺着边缘剪了一小块下来，蘸了点温热的水，帮纪琮擦擦嘴唇。已经浮起一层干皮了，他一擦就脱落下来。原本他的唇色就是偏浅的粉色，面色也隐隐透着气血不足的意味，平日都是苍白的。
杨霄颇有感慨，他认识纪兄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把纱布挪开纪琮的嘴唇，刚要转身，就见纪琮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话。
“水……水……”有细碎的音节从纪琮唇边溢出来，杨霄把耳朵凑到他嘴边这才勉强辨别出纪琮说要喝水。
水……
杨霄把搪瓷杯端起来，费力的把纪琮扶起来，又在后背垫了两个枕头，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纪琮顺着杨霄的力道又缓缓的躺了回去，表情已经相较于方才舒缓很多。
忙忙碌碌了半天，这会儿已经午后了，杨霄摸摸瘪下去的肚皮，饿了，得找些吃食祭祭五脏庙了。
其实方才就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了。只是当时心里只顾忧心纪琮的伤，也没心思顾及自己。现下确认纪琮性命无忧，那股饿劲儿也蓦地翻涌上来了。
他不好走开，这只不过是间私人的小医馆，郎中只有一位，正忙着给另外一间屋的伤者清理创口，打杂的伙计也都焦头烂额，忙的脚不沾地，根本就没功夫帮他看顾会儿纪琮。
杨霄眼见纪琮又睡过去了，就轻手轻脚地走了，临走前还帮他掖了掖被角。
后厨飘出一阵阵香味，杨霄循着味儿就找过去了。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炒菜，炒的是青椒土豆丝，提前放了蒜蓉爆香，别提那个味道多诱人了。
杨霄也抹不开面子主动去讨饭，站在人家窗户根底下眼巴巴地瞅着。
这边是放碗碟的，有一摞搪瓷碟子整整齐齐，那盘头的老婆婆回身拿碟子的时候，猛不防看见窗户边有个脑袋，贼头贼脑地抻着往里头瞅，还吓了一跳，嘴里“嗐”一声。
“可吓死我老婆子了，你说你这娃娃，想进来就只管进嘛，咋还扭扭捏捏跟个小姑娘似的。”老婆子絮絮叨叨地说，毫不见外地朝杨霄招手。
“饿了吧？还就不是我吹，哎，这四邻八家的呀，就数老婆子我烧的菜好吃。隔着十里八村都能把肚里的馋虫勾出来咯。”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麻溜的拿了一个空盘子，从出锅的各样菜里拨出一筷头来，四五样菜，一眨眼就把那只空碟子装的满当当的，几乎要摞起一座小山来。
“来，坐这儿，老婆子去给你盛碗饭。小伙子饭量大，老婆子得多给你盛点儿饭。”那老婆婆佝偻着腰，果然从底下的橱柜里翻找出一个大海碗来，用锅铲铲了满满一碗饭，又提起锅铲拍了拍，压实了，再继续往上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