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物证，叶忠带走的血衣至关重要，所有的仵作围聚在一起提取分析布料上的血迹。

因着这是上好的蚕丝，原本就不怎么吸水，猛地被喷洒上去些许血液，又过了如此许久，再者案发现场都不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当会儿想从这衣裳里琢磨点什么就愈发艰难了。

于是李明德把主意打到叶非凡那群狐朋狗友身上。

这群公子哥儿在京都这片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不学好，斗鸡溜马倒是无一不精。

这些人统一口径，一问三不知。

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胡闹不假，可还从不曾闹出人命官司来，还没仔细盘问两句，一个个吓得两股战战，有个身娇体弱的甚至直接晕过去了。

叶忠给儿子配了不少贴身侍卫，其中一两位还是叶晋南当年培养鹰卫时刷下来的，以一敌十绝不在话下，警惕性也极强，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戒备。

说来也巧，这一批人还就没一个守在叶非凡跟前，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孤身一人葬身荒野。

叶忠气不打一处来，盘问这些人，一个个口口声声是被主子派遣出去的。

问起来做什么，有的是取给天香阁的锦绣姑娘送香囊去了，有的是给叶非凡找吃的，这大少爷可不会自己觅食。

总之一句话，几个人相互推诿，就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守在叶非凡身边的。不过据他们而言，前前后后离开叶非凡的时间也不过半炷香。

况且最后见到他时也并非是在那条羊肠小道上。

整个大理寺忙的鸡飞狗跳，纪琮仍不动声色地做他的主簿，时不时翻看一遍叶非凡案的卷宗，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近他也忙，整理卷宗，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要，他就只好十二时辰待命，恨不得休沐时也揣怀里带上。

可是回了家，关上门，他还是会从一处隐秘的所在掏出那卷书，在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翻看。

油灯的剪影簌簌地投射在粉刷一新的墙面上，有些扑朔迷离的意味。

果然找到了。

纪琮心念一动，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似乎想不明白的事总能从这卷书里找到答案。

越往下看，纪琮就越心惊胆战，飞快地浏览一遍，就“啪”地把书合上，做贼心虚似的再不敢多看一眼。

叶非凡死于他杀。

纪琮心下了然，并不打算把这秘密揭露出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只管坐山观虎斗，再在恰当的时候出手直捉七寸而去，不怕这恩典落不到他头上来。

叶非凡的尸身已经用冰棺装起来了。初秋的季节，正午的太阳还是相当毒辣，腐败也剧烈。

老人家总是想着尽早入土为安的好，李明德跟叶忠商量良久才把叶非凡的尸身留下，左右只十天，装在冰棺里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七天，整整七天了。

离叶晋南规定的十日期限还有不到三日。

纪琮有些按捺不住了。

在冷眼旁观李明德和李禹山无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一个时辰之久，纪琮蓦地出声，在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屋里颇为突兀。

“还有一个地方是不曾查看过的。”纪琮冷静的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哪里还是我们没查看过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纪主簿还是当心一些为好。”李禹山的声音刻薄尖利，不等李明德开口就急着插话，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浓郁的不屑。

“你给我少说两句。”李明德不赞成李禹山这德行，不过自己的二把手，也不好让他下不来台，只低低斥责一句。

“哦？不知道纪主簿说的是哪里呢？”李明德瞪一眼李禹山，转脸看纪琮就温和许多了。

这地方离放置冰棺的地窖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请大人跟我来。”纪琮压低了声音，随后主动走在前面领路。

李禹山在后面吹胡子瞪眼，反了天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主簿都敢跟他叫板了。

有两三个仵作围在叶非凡周围冥思苦想，显然想找出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证据来，起码也能有个突破点，不至于胡子眉毛一把抓，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大人。”有人眼尖瞅见浩浩荡荡几个人过来，赶忙挪开，一扫袖口，跪地上给李明德他们行礼。

“起来吧。”李明德抬手，他满脑子都是叶非凡这事，这些劳什子根本就不挂心。

“给我一把剪刀。”纪琮沉沉的出声，朝离得最近的仵作开口。

“……好。”那仵作愣了愣，忙不迭从手边半摊开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剪刀来递给纪琮。

纪琮上前，趴伏在冰棺边缘，离叶非凡仅咫尺之遥。

“等等！纪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有人看出不对劲儿来了，伸手抓住纪琮手上的剪刀试图夺过来，未果，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纪琮，你这是做什么？”李禹山本就看不惯纪琮，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此时见他剪刀都凑到叶非凡脸上去了，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可别不懂装懂啊，打肿脸充胖子可没什么好处。”说着，他还若有若无地斜乜了纪琮一眼。

“李大人，我说未曾查探过的地方正是此处。大人请看。”纪琮面不改色，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操纵着剪刀顺着叶非凡的额头把发丝悉数剪断。

“纪琮，你这样不合规矩吧。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经过叶大人准许，你竟敢如此荒唐行事，仔细叶大人知道剥了你的皮！”李禹山聒噪的很，尤其是纪琮无视他，直接跟李明德说话，更让他心里膈应。

“禹山，算了，且让他瞧瞧吧。”李明德倒是对这个险些成了他外孙女婿的少年有些兴趣，听李禹山说话难听，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他。

“谢李大人。”纪琮不卑不亢地道谢，转身继续在叶非凡头上操作。

没人敢给他搭把手，他就自顾自从工具箱里取出一片锋利无比的刀片，好把没剪干净的头发茬都刮下去，露出白生生的一片头皮。

“这是什么？！”有人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