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的意思是……”李涛混浊的眼一亮,急不可耐地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椅子“吱呀”一声抗议,他充耳不闻,只把带了希冀的眼光朝纪琮投过去。
“李大人为纪某办事,总不能亏待大人才是。”纪琮颌首,默认下来,只等着鱼儿咬钩。
他抛出来的甜头可不止眼前这个,李涛委实没理由拒绝。
“不妥……不妥啊。”李涛“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踱步,步伐凌乱,明显表现出主人内心并不平静。
想两袖清风,又想满足一己私欲,天底下哪有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他的价码不够高,往上提提也就是了。
“李大人的两位公子也都及冠了吧?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哪一样不要花用?”纪琮不动声色地看李涛的神色开始动摇。
这李涛也是个命苦的,早些年娶了两任妻子,愣是没生下一儿半女来,年逾不惑,好容易才得了两儿一女,宝贝疙瘩似的放在心尖尖上宠。
儿子的仕途,女儿的亲事,哪一样不要打点关系,尤其是女儿的亲事,没个仪仗得住的泰山,只怕灵儿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乘龙快婿怕是难找咯。
“纪大人,你想如何,不如一并说了吧。”李涛深吸一口气,气节到底不能吃用,能为儿孙后代造福,他这把老骨头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认了。
“一不谋财,二不害命,纪某所思所想,不过是想让大人在朝中行个方便罢了。”李涛这把年纪了,他就是想让他怎么使心眼玩手段替他在朝中斡旋只怕也有心无力,索性就权当是他在朝中的耳目,替他打听打听风向,他也好做出决断。
李涛显然不信,“就这么简单?”
他其实想问为何偏偏选中他,明明他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怎么算都是纪琮吃亏。
“纪某不做赔本买卖,李大人德高望重,为人正派,若是您去打探消息,比纪某手下人便利许多。”世事大都瞬息万变,尤其是只在皇帝一念之间的事,尽早打听,他才能及早做决断。
“当然,作为回报,令郎的差事纪某会着人打听,保证是有实权的肥缺。等到一把手退下来,顶缺上去也并非难事。”纪琮抬眼看看李涛的神情,见他面露犹豫,兀自抹不开脸面张口,就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至于令媛,纪某自然打点一二。”
他们二人私底下有所往来自然放不到台面上去讲,不过大理寺地位超凡,京官哪个能保证这辈子没用得着大理寺的时候呢?
人脉嘛,平时不显,等到用到的时候再去临时抱佛脚,可没人肯吃这一套。
“李某愿替纪大人效劳。”李涛嘴唇哆嗦两下,老泪纵横,背过身去用袖口抹干净,不住点头应下了纪琮的条件。
这边两人达成共识,气氛热络起来,李涛心血来潮,还命人挖出窖藏许久的桂花酿来,举杯畅饮一番,喝得酣畅淋漓。
御书房里众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偷偷看一眼叶晋南都不敢。
都是当朝皇子,看他们的衣裳不整,想必被叫起来的急,有的连腰带都没系好,松松垮垮胡乱塞进腰身,不伦不类,莫名有些滑稽。
“衡王,说吧。”只听声音,众人都觉得叶晋南气定神闲,不过伴君如伴虎,大半夜把他们挨个儿从被窝里薅出来,集中到这儿,肯定没好事,还是严阵以待的好。
被点到名的叶落衡一头雾水,匍匐着往前走,到叶晋南脚边停下,仍旧不敢抬头,只露出个黑黝黝的发顶来,正对叶晋南。
父皇叫他衡王,而不是一如既往的衡儿,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叶落衡心里七上八下,手心里紧张的冒了不少汗,湿.漉漉的,偷偷往衣襟上抹两下,这才感觉舒适些许。
叶晋南心里平静的可怕。
他知道倘若是他的皇祖父,亦或是父皇,碰到这种兄弟倪墙,背地里相互倾轧的事,二话不说就要把寻衅滋事的一方治罪,再以儆效尤,让旁人都引以为戒。
有时候,看见的,听见的,未必就是真相。
正因如此,他才能心如止水地对待脚下的长子,不,嫡长子。
“泽儿,你也来。”叶晋南朝叶元泽招了招手,叶元泽温和恭顺地应了,跪到另一边去,正好跟叶落衡一人挨着叶晋南一只脚。
“子母虫案,朕想听听你们两人的看法。”叶晋南把他们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诧异,茫然。
同父同母所生,两人的相貌本就有七分相似,听到同一问题时的反应也一模一样。
叶晋南心内冷笑,嗓音和缓慈爱,“说说吧,这虫子嚣张的厉害,父皇也无可奈何。”这说的倒是大实话,这些时日叶晋南为了叶非凡的死没少费心,可到现在也没兑现当时对叶忠的承诺。
六皇子叶无忧年纪小,听父皇和两位皇兄一问一答,枯燥极了,索性跪在原地就打起盹来,头一栽一栽的,让人又怜又爱。
“王德喜,去把无忧抱到朕塌上睡。”叶晋南压低了声音,示意王德喜快些去办。
叶元泽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强自维持一副储君的宽容大度。
众人看破不说破,当着如此多的人睡了龙榻……看来太子的地位果然不够稳固了。
是时候为自己盘算盘算出路了。
众人心思各异,连一母同胞的叶落衡也只飞快地瞥了叶元泽一眼,就垂眼不知做什么打算了。
“去同悦贵妃回个话,就说无忧今晚在朕这歇下,就不吵醒他了,明日一早用了早膳再回去。”叶晋南还轻声细语地嘱咐王德喜,怕罗瑰等着急,特意让跟前的王德喜去回话。
叶落衡的表情微妙起来,又飞快地扫叶元泽一眼,隐约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父皇把六弟留在龙榻上歇息也就罢了,还心心念念悦母妃会不会忧心,这样的事搁在他们母后身上可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