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前一晚。
纪琮又梦见那卷书了。
依旧是发黄褶皱的纸张,在他面前自动翻开来,唯独到了空白的一页顿住不动。
纪琮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页纸上倏尔爆发一阵炫目的金光,纪琮不得不抬手挡了挡眼,再抬眼看,果然有图案赫然其上。
这次倒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纪琮暗忖,以往都是图文并茂,这次却一反常态的简单,只有三两根线条,勾勒出一幅卷轴的模样来。
那卷轴缓缓摊开,是完整的藏宝图。
这藏宝图地势地貌绘制复杂,一眼望去地势连绵起伏,当年作图时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哪里有山,哪里是河,一一标注清晰。
纸是羊皮纸,泛着浅黄,带着点岁月沉淀下来的质感。
就在他藏宝的地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山头,隐约冒出一点莹莹的绿光来,像黑夜里凶残暴虐的野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纪琮心下一沉。
这地方只放置为数不多的财物,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后手,以免被叶晋东那个老匹夫摆一道。
不想……还是出问题了吗?
纪琮指尖点上去,轻而又轻地在那绿点上打转,那绿点就自动向两边扩展开来,山洞的轮廓隐约能辨认出来。
并不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那些东西摆放时他是亲自监督的,一事一物的位置他都记得分明。
那是……暗示他最近有异动吗?!
纪琮眉眼一冷,大胆地想到这一点上来。
惟有这一种可能解释得通。
有人不老实了啊。
纪琮指尖不经意地颤了颤,那纸张的感应颇为灵敏,竟自顾自地又朝两边放大,那山洞的摆设看得就愈发清晰明了。
有个匣子在发光。
从藏宝图上远远看过去,只有那山洞一处在发光,放大了看,纪琮才发现原来发光的物什是一只匣子。
纪琮心念一动,“这是从哪来的?”
他整理那些东西时可绝没有看见过这匣子。
离得远,再怎么放大了看也只能模糊看得出来它雕工极其精美,其上的浮雕纹路清晰可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唯独那红的发黑的颜色让纪琮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东西?
纪琮尝试着用意念打开它。
他发现了,这卷书有玄妙,其中一点就是他可以自由凭借意念去翻动,放大缩小。
这次失败了。
纪琮一哂,讥讽地勾起一侧唇角。
意料之中罢了。
他倒是想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这卷书把他吸引到梦境中来,一步一步引领他发现这个秘密。
又想让他做什么呢?
纪琮眯了眯眼,不现身,不吱声,只凭借一卷来路不明偏偏又神通广大的书来操纵他……
他姑且将计就计,等着幕后之人现出狐狸尾巴吧。
他刚这么想,瞳孔不由得放大,又急剧收缩两下。
那匣子竟然自己打开了,莹莹的绿光也随之消失不见,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安安静静躺着。
图中图,宝中宝。
纪琮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并且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寒战。
并不冷,他也不知为何,有一股阴寒顺着尾椎骨往上蔓延,脑袋里也“嗡嗡”作响,像是什么隐秘的东西突然被剖开,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毫无保留。
自己像个赤.裸.裸的孩童,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算什么?
纪琮的眼神有一瞬间迷茫,又替换成坚不可摧的坚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如是想,听到耳边有动静。
像霜云叫他起床。
这真是稀奇事,从前他可都是不到五更天就起,都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子剑了,才见霜云慢悠悠地推门出来。
不,又不像是霜云叫他…确切地说,近前这人根本不是霜云!
纪琮凝神屏气,极力放松身体,做出一副熟睡的姿态来,按兵不动,想逮出来这人包藏祸心的证据。
那人在他床沿摸索一番,像在找什么东西。
纪琮稍微加重了呼吸,捕捉这人留在空气里的气息,确认自己并不认得此人。
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那人不太满意,单单从外沿翻找已经不足以满足需要,索性以身犯险,双脚离地,凌空而起,想到纪琮里侧刺探一番。
没那么容易。
纪琮不经意地翻了个身,靠近里侧的手臂就死死压着被角,让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得手,反倒愈发确认纪琮就把东西藏在被窝里头了。
纪琮趁他不注意,已经从他外袍上撕下一小片布料来,手法娴熟,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还从袖口弹出一枚信号弹。
那身形袖珍的弹丸一出手就不见踪迹,隐没在静谧的空气里。
已经有人接应了。
那人未免太过不自量力,竟然想着要劈手把纪琮打昏过去,好便利他行偷窃之实。
纪琮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此时初初觉察到外界的异动,就强迫自己清醒,恢复到之前的清明意识,甚至连呼吸节奏也是不变的。
近了,近了。
等的就是他这一下。
纪琮猝不及防地起身,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死死地摁在床上,一手压着双臂,另一手拧着脖颈,床板硬极了,他的脸就被挤压到明显的变形,口水丝丝缕缕落下来,沾到胡乱掀开的被子上。
“说!谁派来的?!”纪琮一改往日的冷漠,这时候呼吸稍显急促,眼神像能喷出火,不管不顾地灼烧一切,手肘重重地击打了下那人的脊梁。
“唔……”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原本还绷直的身子突然就卸了力,软软的趴伏下去,惟独脖颈还坚挺着不肯有丝毫放松。
“纪琮,你这狗.娘.养的!有种你就给老子个痛快!”喘气声已然是呼哧呼哧的了,听得出来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还兀自嘴硬,试图激怒纪琮。
“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子今天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明知道死路一条,能趁临死前痛骂纪琮两句也好解心头之恨。
“倒是一把硬骨头。”身后的纪琮无声无息,那不速之客这才有些慌乱,脑门上不自觉生了晶莹的汗,凝结,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