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风稍稍犹豫，给她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糯米纸严丝合缝压在外面一层油纸包上，饱满鲜艳的一串，山楂核已经被提前取出来，中间留下来个四四方方的洞。
“这是在下路过瑞记时顺路买来的。”顾西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只想要给她带糖葫芦来吃，没想过她不肯收。
其实也想过会被拒绝的，不过她总该跟自己客气一二吧？顾西风的失落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微微塌下身子，月白色的长袍也有了些浅浅的褶皱。
罗与欣觉得好笑，瞧，他是欺负她出门少，不知道从瑞记到罗府要绕一大圈吗？至于路过，哪个车夫驾车也不可能路过。
她没笑出声，却把眼尾笑成了上扬翻卷的弧度，眼眸里像撒了细碎的水晶，水汪汪一片。
像只狡黠的狐狸。
顾西风红了脸，耳朵根都是红扑扑的，好像心事被人赤.裸裸揭露出来，窘迫得不敢直视罗与欣。
对比他的不自在，罗与欣就气定神闲多了。拨弄腕上的手镯，是磨砂的古法银，衬得她愈发肤白胜雪。
顾西风的眼神随之飘过去，看一眼那镯子，又做贼心虚似的收回眼。
“顾公子有心了。”罗与欣觉得这样的顾西风有点乖巧可爱，表情柔和，“思思，收起来，等回了房我们分着吃了。”
“是，小姐。”思思嘴甜，“要说这瑞记旁边的糖葫芦啊，奴婢几个可是眼馋了许久呢，可是要好好谢谢顾公子。”
木木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探头探脑看着思思的手。
思思把那糖葫芦背到身后去，又虎着脸教训木木，“你不许吃，这是顾公子送给小姐的。”
顾公子三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这是罗姑娘养的小宠吗？”顾西风找着个跟罗与欣搭话的借口，当下就问起木木来。
问的是木木，看的却是罗与欣。
“嗯。淘气，又皮实得很。”罗与欣带着点不自觉的笑，家长对别人说起自己家熊孩子似的，又纵容又宠溺。
“这松鼠看起来活泼灵动，有它跟罗姑娘做伴，想必为罗姑娘的生活添色许多。”顾西风夸木木活泼，这点倒是事实，看它上窜下跳，滴溜溜转着眼要抢糖葫芦就能看出来。
“顾公子可说对了。”罗与欣一招手，木木一蹦一跳地窜过来，离罗与欣三两步远，颠颠地仰脸倒下来，落在罗与欣怀里。
“这么皮，下回不接着你。”罗与欣嘟嘴，老大不情愿接着木木。
这家伙入了冬之后愈发懒散了，吃了睡睡了吃，守在地龙旁边不挪窝，长了不少肉，在手里掂量掂量，总得有小二十斤。
“起来，没骨头是不是？”察觉到木木还想把屁.股也搭她腿上，罗与欣不乐意了，连推带挪地把它拨拉到一边去。
“这松鼠看来有些分量，罗姑娘抱着吃力，不如给在下抱吧。”顾西风伸手，做出了要把木木接过来的架势。
罗与欣觉得甚是可行，反正木木这厮只要有人搂着就是，给顾西风抱着正好，她还嫌抱着木木胳膊疼呢。
“吱！吱吱吱……”
老爹不去，老爹就在这儿守着你哪也不去，什么顾西风李西风的，都不如它家欣欣好玩。
木木毫无章法地踢腾着，把罗与欣崭新的袄裙弄得脏兮兮的，还“一不小心”划拉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这件她姑母悦妃娘娘赏下来的衣裳就报废了。
“罗木木！”罗与欣撸起袖子，就打算把木木摁在腿上胖揍一顿，最好给它打得鼻青脸肿，长长记性才好。
“吱！吱吱吱！”
别！别打老爹！老爹知道错了！赶明儿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不就是了吗？瞅瞅你那小气样，小心找不着夫君。
木木嘴里嘟嘟囔囔的，它两侧的颊囊容量格外大，它又喜欢有事没事往里头储存些什么口粮，一吱吱叫唤，能从嘴边看见若隐若现的食物来。
……
感觉就差伸出手指抠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
罗与欣指着木木，木木就老老实实闭嘴了。自知理亏，怕罗与欣找它算黑帐，干脆躲到一边去。
也不看路，顺着石桌就往顾西风那边凑，一个踉跄钻顾西风怀里去了。
顾西风顺势抱了个满怀，为了表现对于木木的喜爱，他还举起来掂了掂，顿了顿，又把脸挨到它毛茸茸的脸上去，来回摩擦两下。
其实内心是波澜不惊的，小宠嘛，打狗还得看主人，佳人在旁，他这不得先从她身边亲近的事物下手嘛。
“罗姑娘这松鼠喂得不错，身强体壮，捱过这个寒冬是无忧了。”顾西风言笑晏晏，初初融化的雪一般，温润清朗，不动声色间沁人心脾。
“哼。等着年关烤火锅吃呢，不养肥点怎么行？”罗与欣促狭地眨眨眼，看木木一脸惊恐，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一句，“七八十来口人呢，一人一筷头都不够夹的。”
顾西风莞尔，愈发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姑娘招人喜爱。
他接触过的世家小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之八.九养了小宠在身边，不过都是稀罕两天就丢给下人照料，亲密无间的却是头一回见。
“罗姑娘此话当真？到时候在下可要来蹭上一顿呢。”顾西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话说出口了才蓦地想起来自己连想都没想，顺其自然地就表达出最直接的想法来了。
罗与欣愣了，表情呆滞，讪讪地笑笑，挑挑眉，不知道怎么接话。
让她说什么？
反正木木养着就是用来吃的，一个人吃也是吃，一群人吃也是吃，他来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尽管来？
罗与欣保持沉默，一个眼刀扫向僵直了身子装死的木木。
木木相当识相，好歹跟着罗与欣没有生命危险，就尖锐地叫唤出声，又恶狠狠地挠了顾西风的手背一道，屁颠屁颠地跑去找罗与欣了。
“哈喇子给我收起来。”
罗与欣皱眉，嫌恶地一拍木木的脑瓜，它就默默吸了回去，“呲溜”一声，在这方僻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