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思思欲语泪先流,杏眼里含着一泡泪,蛾眉间蹙起一道细微的褶皱,箍紧罗与欣的两膝,“是纪大人,是纪大人交代奴婢的……”
话音刚落,她就像被人恶意剪断了提线的木偶人一般匍匐着瘫在地上。
纪琮!
果然是他。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再看思思,大概是被罗予的话吓得狠了,浑身还止不住地直打哆嗦。
“啪,啪。”
极具有节奏感的抚掌声传来,罗予面色自然,扬声道,“来人。”
“递消息给外祖,我们兄弟几人有事相商,登门拜访的时间姑且定在今日下午。”
须得及早同外祖父打招呼,在共事时候多提防纪琮几分,万不可被他钻了空子。
“竟有此事?”李明德捋了捋胡须,沉吟一二,眉心止不住地跳。
“是外祖父的疏忽。”
思来想去,李明德面露愧疚,又按耐不住询问罗与欣近况,“小七那丫头怎样了?上回送去的参片用完了吧?吃了药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他这些时日不在大理寺坐镇,连纪琮他也是大半个月都不曾见过了。
“外祖父放心,小七好了些,只是馋嘴得很,梅子杏子一类吃了不少,就不怎么爱用饭了。”
罗臻拱手,恭敬回话。
几人寒暄几句,罗臻带头起身告辞。
他们走的急,自然也就忽视了李明德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寺卿大人不知,罗姑娘所患的病症,”纪琮顿了顿,见李明德愠怒的脸色,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寒症,想必大人有所耳闻。”
“寒症?”李明德震惊,眼神警惕提防,上下打量纪琮,“你是从何处知晓来的消息?”
“回大人的话,纪琮有一至交好友,略懂医理,他偶然得了罗姑娘的药方,又大略知晓罗姑娘的脉象,推理出的结论。”
说是毫无根据的推理,纪琮却满是笃定,倒由不得李明德不信了。
他心里开始打起嘀咕来。
“此话当真?”他与纪琮之间的信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对于他的话总要先掂量掂量真假。
“千真万确,大人尽管去查,罗姑娘的脉一直是张太医在诊,只消私底下将张太医召来一问便知。”
纪琮巴不得李明德快些去查,罗与欣寒症的秘密早晚纸包不住火,众人眼里病入膏肓了,对于他想要的自然也就轻易松口了。
更何况,这救命的药草是出于他手里呢。
对于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不是。
“那麒麟玉佩是怎么回事,你且同老夫细细说来。”李明德阴沉着脸,眉心蹙得更紧了。
三番五次拿一枚玉佩吓唬欣欣,这小子着实认不清自己的嘴脸,掂量不清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了。
其心可诛。
想到这里,李明德稍显混浊的眼冷然,带着不满,还有隐约的敌意。
纪琮最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这黄口小儿。
“大人有所不知,那玉佩是纪琮的生母留下来的,颇有些特殊的功用,其中一样就是缓解痛楚,性温润,兼能温养身子,对罗姑娘的体虚体寒之症最是有用不过。”
纪琮这番话带了多少真情实感李明德琢磨得出来,他说的应当确是事实。
于是李明德也就不再追究究竟是何等珍贵的玉质,才能有如此卓越的效用。
“麒麟是上古瑞兽,只怕欣欣压不住这股祥瑞啊。”李明德喟叹一声,“坐吧。”
说完他就垂下眼睑,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是纪琮思虑不周,不过只在罗姑娘附近,应当是没甚不妥之处。”
这就对得上为何思思将玉佩装在密不透风的锦囊里,藏身的石墩子并不难找到了。
李明德脸色稍稍舒缓,“你有心了。”
他顾不得跟纪琮说客套话,满心满眼都是欣欣的寒症。
寒症是妇科特有的病症,许多女子因着这病怀不上自己的孩子,于绵延后嗣有亏,因此被夫家嫌弃甚至于休弃的不在少数。
更不必提,这病发作起来是轻易就能要人命了。
“纪琮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最主要的还是罗姑娘的身子。”
谦逊而不卑微,其中的过度被纪琮拿捏得相当好。
李明德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番话。
“你说的不错,只是那味药……”
想到这里李明德犯了愁,芝草是上古传说中才有的药草,有幸见过尚且艰难,更何况是讨来一株完整的芝草入药呢。
“宫里兴许有。”纪琮轻声提醒,“陛下的私库里各种奇异的药草为数不少,寻区区一株芝草,想必并不算难事。”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的事,他自然乐得挑拨离间。
“老夫记下了,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望纪大人多多包涵。”
打商量的语气,眼神警告意味十五。
纪琮一哂,一撩衣裳下摆跪在地上,“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纪大人多礼了。”
李明德起身,作势要扶纪琮起身,纪琮顺势自己站起来,在李明德碰到他之前。
奈何宫里也没有这味药。
李丹敏亲自进宫向叶晋南探问芝草的下落,叶晋南一头雾水。
“丹敏说的是长相酷似灵芝的水芝草?”上首的帝王困惑不已,试探着开口询问李丹敏。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我只在医书上见过一回,至于其他的,就是拿到面前来也认不出来。”
李丹敏坦言,整个人透着无法遮掩的疲惫。
“宫里没有这味药。”叶晋南摇头,无比笃定道,“这药草珍奇,朕一点印象也无。”
“朕派出一队鹰卫,专程寻找芝草,各方暗藏的势力也都利用起来,加之太医院的悉心调理,料想与儿的病症离迎刃而解不远。”
叶晋南连李丹敏脸色憔悴,不复从前的红润,只觉得一股辛酸翻滚上涌,眼眶莫名红了,只得别开眼去不再看她。
与儿这孩子命途多舛,他这个做舅父的偏生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受罪,愈发暗恨起自己的无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