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子笑完了,甩了甩自己油腻腻的刘海,傲慢道。
“你就算想装,也装得稍微像样一点嘛!先把你身上这身粗衣麻布给换了行不行?打了几个补丁啊,我瞧瞧?”
他眯着眼睛,故作认真去数,后面的家丁则笑得更加猖狂了。
是啊,这一看就是茶摊小娘子临时搬出来的救兵,用来吓唬他们的!像县官老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坐在这种不入流的街边小茶摊里呢!
“我告诉你,这冒充县官老爷,可是要治大罪的!我要是现在把你拖到衙门里去,你恐怕还要吃棍棒呢!”钱公子嚣张极了。
顾白看了看这个老者,又看了看钱公子,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她也不知道这老者是真的官老爷呢,还是冒出来想要替她出头的热心路人。但不论如何,她实在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受到她的牵连。
正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了老者的面容。
“这是县官老爷!真的是!我瞧过的!”
“我方才看着也觉得像,没敢认,现在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像确实是啊!”
“没错,还真是!”
众人的议论让前头的钱公子笑不出来了。
他的笑意还尴尬停留在脸上,但眼神却狐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老人。
而此时,人群中又有小厮跑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官服:“老爷,老爷,可把您给找着了!”
若说见过县官老爷本人的百姓不多,那么,倒是有不少人都认得老爷身边经常替他办事的小厮,陈六。
老者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傻眼了的钱公子,面无表情地从陈六的手里接过了官服。
陈六立刻替他起身,把衣服给妥帖地摆弄好。
官服一穿,老者的气质不怒自威,自有一番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方才的那个粗衣老头仿佛只是大家的幻觉。
场上的众人也都暗暗地吃了一惊,陆陆续续跪了下来,最后就只剩下钱公子和他的一众家丁呆愣愣地伫在原地,好像丧失了思考的木头人。
有两排衙役配着刀,整齐划一地分开人群,站在县官老爷的身后。
老者扫了钱公子一眼,轻哼一声,轻蔑道:“强抢民女,藐视王法,拿下!”
瞬间,十几人哗啦啦的拔出刀,把钱公子和家丁们围成了一团。
雪白明晃晃的刀锋在日光下反射出寒意来。
钱公子吓得腿都软了,颤颤地跌坐在地上:“大大大大……大人,这、这是……误误误会啊……”
但此时再怎么辩解也无用了。最终,钱公子被架着进了衙门,他身后的家丁们也一个个像是斗败了的焉巴巴的鸡,灰头土脸进去了。
围观的路人一阵拍手称好。
“呵呵,这个钱公子简直就是自作自受!当面嘲讽县官老爷,语出不逊,这次有他好受的了!”
“以前抓不住他也就算了,现在他竟然当着县官老爷的面调戏民女,刚才还说什么他就是王法,呵呵,就冲这句话,也够治他的罪的!”
“就他,还想霸占茶摊小娘子呢!也不想想,这小娘子是跟县官老爷都有交情的人,老爷还去她的茶摊里喝茶呢!这岂是他能动得了的人?!”
没一会儿,关于“顾白和县官老爷有忘年之交”的传闻,就在县城内传开了。
*
钱公子的麻烦事儿摆平了,顾白的生意总算可以照做了。
只是,顾白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和县官老爷扯上关系了。
明明自己在今天之前,连人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她把这个顾虑说给乌大娘听,乌大娘:“嗐,你想那么多作甚!虽然是传闻,但对我们百利无一害,有了这个传闻,以后谁都不敢再找我们的麻烦了!别人就算是想要跟官老爷攀上关系都没法子,咱们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顾白想想也对,的确是因祸得福了。
她继续烹茶、做生意,做自己的本分事,下午的生意也依旧红红火火,和昨日差不多。
若是之后的客人有再问起她跟县官老爷的“忘年交”的这回事的,她就会摆摆手,礼貌地澄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做不得数的。”
只是,她虽从来没有当面承认,可背地里,众人总觉得她还是与官老爷有着什么交情。
否则,以官老爷的身份,又怎么会光顾这个小茶摊呢。
所以,顾白的一应解释,最后都变成了一种“谦虚”和“低调”。
有几个客人边喝茶边暗暗地传着:“其实啊,这个小娘子是大有来头呢!只是人家不想太过高调,只想本分地烹茶做手艺,所以才屈居在这里呢!否则,人家要是有心往大了做,咱们城里那些大茶楼哪儿还能有生意呢!”
“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可得好好珍惜这小茶摊啊,万一哪一天这小娘子不开门做生意了,我们不得遗憾死?”
听到这些传闻,顾白有些哭笑不得,只当玩笑话听。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则“有意”了起来。
这些传闻,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那些大茶楼的耳朵里。
这些大茶楼本来是不需要把顾白当做竞争对手的。毕竟,一个是做富贵公子们、雅兴书生们的生意,另一个则是做路边三教九流的大碗生意,一个高端,一个低端,没什么正面冲突。
但因着顾白的名气渐大,关于她的传言又越来越多,这些大茶楼也渐渐生了忌惮的心思。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