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乌大娘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选。
自己的儿子!
其实刘兴升现在帮着钱公子在赌场放贷催贷,她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有了这个机会,不如让刘兴升过来帮一下?每个月的月钱就有二两啊,这可是他以前在外头做零散帮工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的!
况且,现在小娘子不是正好找不到人帮忙么,贴了招工的榜也无人来应招。此时让刘兴升来帮忙,小娘子基于实际情况,应当也不会拒绝。
她赶紧去找了自己的儿子,把这件事说与他听。
没想到,刘兴升一口拒绝,还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娘,你儿子我是要干大事的人,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那破茶摊做帮工?还天天跟一帮娘儿们混在一起,那不是被人耻笑吗?!”
“跟娘儿们在一起怎么就被人耻笑了!你只要能好好干活,工钱一分不少你!那小娘子对外给的月钱可是有足足——”
乌大娘话没有说完,刘兴升就嗤笑一声:“我现在在给钱公子的赌场帮忙,每个月有六百文呢,我怎么能瞧得上她的破摊子?再说了,天天端茶送水的、见人就逢笑脸能有什么大出息?我混在娘们儿堆里面帮忙,我能做的事情娘们儿也都可以做,那我脸上哪儿有面子?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被一个寡妇给使唤!我心里可是顶顶瞧不起那个女人的,你让她来做我的掌柜,给我发工钱,那我还不如把自己给阉了,直接去做个太监来得干脆!”
“你、你!”乌大娘简直要被气坏了。
刘兴升:“娘,我劝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儿子是要干大事的,绝对不会屈就身段去给一个寡妇帮忙!再说了,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我现在跟着钱公子特别好,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升一等,到时候每月的工钱就可以涨个五十文!”
乌大娘气得抚着胸口:“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了,随你。”
刘兴升哼一声,颇有点得意,而且他觉得自己口才不错,把娘也给说的无话可说。
*
顾白最近的行程变得很忙。
每日清晨,她都先去拜访一下县官老爷和夫人,给他们送上两杯茶。寒暄一会儿出来之后,她再去一趟宁公子的布料铺子,听听近日的茶口碑如何。
那布料铺子的管事也与她很熟络,每日都会聊上一会儿,偶尔也说一些城中贵太太们圈子里的八卦。
从布料铺子出来,她再回自己的茶摊子,这时候生意正是最忙的时候,她得赶紧开始经营起来。
这一日她从布料铺子出来,从海珍楼门前路过,忽然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被赶了出来。
酒楼的管事把他赶出来还不够,还要上前对他又是踹又是打。
“……我家的东西你也敢来偷?你不看看我们的招牌,我们家可是全城最大的酒楼!你尔等这种贱民可以进来的吗?都给我打!”
说着四五个人上去,手里的棍棒噼啪落下,一顿暴打。小乞丐嚎啕求饶。
顾白蹙眉。
托了那位宁公子隔三差五来送食盒的福,她也尝过这家海珍楼的口味。听说是很大的酒楼,口味倒是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这里的管事竟然是这般。
“把人赶出去也就罢了,你们何必又拳打脚踢?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顾白上去,把那个小乞丐扶起来。他刚才被几人围着打了一顿,一把鼻涕一把泪,混着流出来的两行鼻血,实在狼狈。
她瞧这个小乞丐的样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大,比自家丫头还要年幼呢。
那管事打量一眼顾白,看她穿粗衣麻布,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人,于是冷哼一声:“我们酒楼有自己的规矩,不用你多管闲事!”
“你们酒楼的规矩就是把一个孩子往死里打?”
“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他偷了什么?我替他把账给还了!”
那个小乞丐抹掉鼻血,弱弱说:“姐姐,我、我……我偷吃了他家的一点残渣……”
顾白怒了:“一点残渣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们本来也是要倒了,何必为难一个吃不饱肚子的孩子?”
管事很嚣张:“这就是我们酒楼的规矩,贱民不得入内!被这种贱民舔过的盘子,以后哪个客人还敢吃,嫌不嫌脏啊,啊?我们也要维护自己的招牌!那些残渣剩饭,就算是喂了猪喂了狗,也绝对不能让这种贱民多舔一口!”
顾白气急,连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
“如今是灾荒年间,时局动荡,外头每日都有新增的难民,荒野里每日都有饿死的人,而你们这住在城中有幸尚未被波及的人,却不知力所能及地救济乡邻。”她冷冷看着那人,“是不是贱民,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他日降个天灾、出个人祸,富贵人家一夜落魄,又是谁能说得准的事情呢?以后这日子轮到你身上,不知你还能不能说出今日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