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正在打着算盘,余光瞥到小丫头正在教训刘兴升,不觉有一些好笑。
丫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
“你怎么这儿也没做好,那儿也没做好啊?不是交代你了吗?”
刘兴升:“怎么没做好了,你故意挑老子的茬是不是?”
又见刘兴升与丫头发生口角,乌大娘叹息一声,在两头做和事佬。
“这地我来扫吧?”
小丫头:“不行,乌大娘!你是负责招呼客人的,跑堂就该做跑堂的活儿!”
她斜晲着刘兴升:“你要是做不了,就赶紧滚,我们店小,不养闲人!”
刘兴升气得不行。
若是按照他原本的脾气,就该扔下扫帚抬脚就走!
可一想到自己这一趟是有使命在身,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重新弯下腰,老老实实扫起地来……
顾白看这个刘兴升被小丫头收拾得如此服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而她心里也更加确信一点:这个刘兴升能一反常态地顺服,还能忍住丫头这么多天的颐指气使,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动机。否则,以他的脾气,头一天就该被气走了。
她也不点破,就这么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着。平日后厨空闲了,她就独自一人调试口味。
最近的几款果茶卖得都不错,她就想尝试着,可否把几种果肉混合在一杯茶饮之中,调出口感更加丰富的饮品。
如此又继续开张了小半月,一日,店门前忽然有一队衙役经过。
小玉低呼一声:“有官兵!”然后吓得赶紧躲去了后院。
顾白哭笑不得:“不是官兵,只是巡逻的衙役罢了,都是老熟人了。”
她对小玉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每有官兵路过,小玉都会躲起来。她只当这个孩子年幼流离失所,畏惧兵丁,形成了什么童年阴影。
平常街上都会有他们巡街。今天他们不光巡街,还特意来顾白的店门口绕了绕。
“小娘子,生意兴隆啊!”为首的客气道。
顾白和他们也相熟,笑道:“几位官爷巡街辛苦了,我让丫头给你们烹了几杯茶,解解渴吧。”
要换做是别家商铺,这些衙役们倒是不敢轻易接茶,生怕被人当成是“贿赂”。但顾白与他们相熟,况且他们也都知道顾白和官老爷有忘年交的交情,众人都愿意给脸。
他们站在店门口,客客气气地接了茶,当街喝了解渴。
还了杯子,他们又道:“今日过来是来发贺帖的!”
顾白:“什么贺帖?”
“咱们大人想要成立一个‘茶会’,邀请众茶商们一起加入。小娘子的茶铺,赫然被邀请在列了。”
顾白明白了,这就是类似于一个工会一样的行业组织。
“我这开张不久的小小铺子,承蒙官老爷看得起。”她接过来。
“今年‘茶会’成立之后,还会推举出一个‘茶东家’做领袖。这‘茶东家’地位可非比寻常,能号动全城的茶商,还能代表茶农们和官大人一起议事呢!小娘子可要一鼓作气啊!”
顾白笑着婉拒:“这城里头,比我更有资历的茶馆可多了……”
“小娘子不同,你这店的风头,几人能比?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几个衙役们说说笑笑,喝完茶也就走了。
顾白走回店里,小丫头激动得不行:“咱们去试试吧,若是选上了,以后可无人敢欺负我们了!”
开小铺子是单打独斗,逢人见笑的做买卖,做个十年二十年,也顶多是手里面有一点闲钱;而若是做了行业工会的会长,不光有钱,更是有了权和势,还有了政治地位与说话的权利。那风头可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顾白心里都清楚。
但她同样更为理智。
“以前咱们开茶摊子的时候,只管着不亏本就行,日子过得简单;但现在开了茶馆,有门面了,你可知咱们的竞争对手有多少?”
小丫头满脸迷茫。
顾白只好解释:“自从开了门面之后,我就暗中留意过,城里大大小小的茶馆,包括我们一共有八家。其中与我们一样都是小铺子小门面的,有四家,不值一提;另外三家石关楼、清溪楼和品茶轩,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大茶楼,在本地的招牌,少则二十年,多则七八十年,都是老字号了。就算真的要选‘茶东家’,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应该是他们三家和蚌相争才对!
“石关楼东家是百年老者,自有一番威望;清溪楼东家和品茶轩东家,都是中年长辈,经商数十载,人脉也多。你说,要是选一个会长,大家会选这些有威望有阅历的老东家,还是选我一个刚出茅庐的年轻女子?即便我选上了,我服得了众么,我能管住这些个年长的东家么?”
这就好比让她一个实习生去当领导,让一群见过风雨的老干部们来听她指挥一样。
小丫头听她这么一说,也是犹豫了:“可……可是刚才听官爷们的口气,就好像……”
“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他们说我‘没准也有希望’。这说明他们也知道我资历不够,只是不想让我气馁,让我心存一点期待罢了。毕竟我与他们交情不错,他们平日在我这里也喝了不少茶水,说话自然是向着我的。
“可那仅仅是‘向着’而已,不能改变最终的事实。咱们不能因为现在风头正甚,就被客人捧吹得不知天高地厚,丢失了自知之明。”
小丫头嘀咕:“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