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后。
走廊安静得窒息可怖。
顾桑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霍时御的手顿了一下,缓缓垂落。
这么死,对这些骗子,太轻松了。
他舌尖舔了舔下唇,狭长冰冷的眸中划过一丝意味深长。
嗤,慢慢玩才有意思。
这边,顾桑桑避过佣人,熟门熟路的去灵堂供桌上偷了几样贡品吃,全然不知自己差点丢了小命。
“嗝~”
顾桑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肚子,打了个饱嗝。
霍家替霍时御举行的是中式婚礼,所以她来到霍家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到灵堂拜堂,当时就跟头饿狼一样,暗戳戳地盯上了供桌上的饭菜。
实在是太饿了。
完事后,她打道回府,蹑手蹑脚的回到新房门口,一屁股坐了下去。
靠着墙,抱紧双膝,脑袋一歪,开始睡觉。
顾桑桑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对待。
一个傻子,在哪儿睡不是睡。
翌日。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这要让外人看见,霍家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穿透耳膜,迷糊睡着的顾桑桑骤然被吓醒,刚一睁眼,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先行落入眼中。
周遭围了一圈佣人。
她愣了愣,随即揉揉眼睛,从地上坐起来,抬起脑袋,控诉地望着女人:“你吵着桑桑啦。”
女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深红色的套装,脸上妆容精致,无不透露着主人的小心机。
不过,似乎和如今霍家的情况有些不搭。
儿子死了,穿红色?
顾桑桑低头瞥了眼自己大红的嫁衣,扯了扯唇角,这霍夫人心可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二婚了。
想到这,她突地扭头,看着被关紧的门,皱了皱眉头。
诶,那疯子呢?
霍夫人林仲舒神情厌恶:“顾家没教过你规矩?丈夫死了,你不在婚房里守灵,还跑出来睡大觉,你是不是没把我霍家放在眼里?”
若非自己要扮好傻子人设,顾桑桑真想回怼一句,我也没见你把你儿子放在眼里了啊!
但现在——
“桑桑还是好困,想睡觉觉诶。”
顾桑桑伸出小手,拽了一下林仲舒的裤腿,小脸挂着呆傻的憨笑,“大婶,你带桑桑去睡软软的床床好不好?”
话音一落,林仲舒的脸僵硬了一瞬。
她今年也就四十六,保养得跟三十来岁差不多,这女人竟然叫自己大婶?!
林仲舒冒出一肚子火气,正欲发出,蓦地对上顾桑桑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还带了一丝明晃晃的傻气。
这下,她总算发现了不同寻常。
“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仲舒死死瞪着傻兮兮坐在地上的顾桑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佣人喏喏:“大少奶奶看着,是不太正常。”
哪个正常人这么蠢?
“顾家……顾家好大的胆子!敢找个傻子来糊弄霍家!”
林仲舒气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脸色无比铁青。
如今霍家因为霍时御那逆子玩女人玩死了,已经有了许多闲言碎语,要是外界知道霍家还娶了个傻子儿媳妇,只怕霍家……
直接成了帝都豪门的笑话!
霍家人更是全都抬不起头了!
特别是小佑。
林仲舒低头,神情阴狠,一字一顿道:
“来人,把这傻子给我弄死了,丢出帝都。”
顾桑桑惊得瞪大了眼睛。
儿子要挖她眼睛,他妈想直接弄死她。
靠!
她这是捅了杀人犯的窝?
佣人犹豫:“夫人,这……到时候老太爷问起怎么办?”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总要有一个顶罪的。
林仲舒冷笑:“傻子乱跑出去,被车撞死了,关你们什么事。”
好狠!
顾桑桑不由抖了抖,浑身泛着彻骨的冷。
人命在这些自诩名门望族的人眼里,果然只是蝼蚁,
就像四年前,顾家在她毫无用处之后,将自己活活逼疯,然后扔进精神病院,像个畜生一般被继续折磨。
电击,毒打,剥光捆绑,幽闭,不许吃喝……
不堪的记忆,骤然将顾桑桑窒息的包裹进无尽深邃的黑暗里。
她不断颤抖。
此刻,佣人们悉数涌了上来,无数阴影顿时笼罩在顾桑桑头顶。
黑压压的人群,怀揣着非人的恶意,一点一点逼近。
犹如那些年,那些穿着白衣,露出了獠牙的魔鬼。
一个人突然抓住顾桑桑的左手,很快,她的另一只手,双脚,嘴巴,眼睛,都被桎梏住。
眼前一片漆黑。
顾桑桑浑身都僵住了,她想挣扎,可从前挣扎过后的一次次毒打,历历在目。
那段日子,太痛苦了。
“快点,去搞台车碾死她。”
林仲舒的声音十分冷漠。
顾桑桑瞳孔一缩,惊恐与恨意猛地疯狂交织,她好恨!
凭什么,这些人能这么轻易的主宰一个人的命?!
她眸底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不甘。
“不许碰我!”
第4章还你漂漂拳
“哐!”
顾桑桑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挣脱佣人们的桎梏,然后——
扑向了林仲舒!
她勾唇,眼底划过一抹冷意,笑嘻嘻道:“大婶,咱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放开!贱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你!”
林仲舒被骑在地上,肺中的空气几乎所剩无几,她狠狠抠着顾桑桑的手,肌肤直接被割出一道道血痕。
顾桑桑依言放开了。
林仲舒终于喘上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怒斥出声,就听一道劲风狠狠劈了下来。
“啪!”
“啪啪!”
耳光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四周寂静。
只见顾桑桑歪头一笑:
“大婶你听过‘还我漂漂拳’嘛?就是用拳头打你的脸,然后可以美容哦!大婶长得这么丑,桑桑要给你好好美容一下,不用谢啦!”
说完,一个又一个耳光扇在林仲舒脸上,打得她毫无反击之力。
她嗓子吼哑了:“人都死了吗?!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还不赶紧拉开她!”
足足扇了十五下,身后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桑桑眼睛都没眨一下,接着又扇了几巴掌,随即迅速爬起来往前跑。
“全部给我追,谁追到那贱人,月薪涨三倍!”
林仲舒气急败坏的跳脚大吼。
顾桑桑却极其冷静,理智告诉她,刚才应该直接跑路,但她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爪子,不得不发泄出心中积攒许久的怨恨。
即将拐角转弯,与后面的佣人也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微微勾唇,昨天已经踩好点了。
从拐角出去,其中有一间房没有锁,而从那房里的窗户跳下去,就是霍家的后院。
后院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顾桑桑眸子闪着一抹亮光,就快到了——
“大少奶奶,您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
一道年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顾桑桑险险刹住脚,连忙稳住自己的身体。
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林仲舒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赶紧敛了愤怒,僵硬挤出一抹笑道:
“宋管家好,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管家是在霍家待了三十年的老人。
从年轻时就一直跟着霍老,为人疏离,话语权极高,林仲舒自进了霍家,一直挺畏惧他。
宋管家淡声转告:
“老太爷说,再怎么样,夫人都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理应主持大局,现在外面宾客都来了,您快过去招待吧。”
说完,他目光落在都狼狈不堪的林仲舒和顾桑桑身上,顿了顿,微微颔首,缓步离去。
聪明人,知道什么不该管。
林仲舒狠狠剜了顾桑桑一眼,都怪她!
“带她去禁闭楼,等我回来再收拾她。”
之后,就不是碾死这么简单了,她要让这贱人生不如死!
顾桑桑没再反抗,被逮住了,她再挣扎也是徒劳。
经过林仲舒时,她忽然停住,弯唇笑了笑:“大婶,你知道桑桑昨晚为什么会睡在外面吗?”
林仲舒冷冷看过去。
顾桑桑幽幽回望:
“霍爷晚上回来看桑桑啦,但他好像不喜欢桑桑,就把我赶出来了,哼!她是坏人!”
霍,霍时御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
他都死得连尸体都喂鲨鱼了!
林仲舒后背陡然发凉,厉声道:“你个傻子少在这里胡说!时御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
笃定的语气,像是她亲眼看见霍时御死了一样。
顾桑桑眸子暗了一下,她本来只想炸一炸而已,没料到林仲舒会是这么个反应。
看来霍家的内里,有不少古怪。
林仲舒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寒声吩咐:“走。”
说完,踩着高跟鞋,不再看顾桑桑,摇曳着身姿快步离开,跟有鬼在追一样。
……
禁闭楼在霍家的一处偏僻角落。
是一座两层的阁楼,旁边有两棵大树压着,看着十分安静压抑。
顾桑桑被推了进去,守在门口的男佣人立即上了锁。
没了人,她也不用装疯卖傻,开始四处察看,看看有没有能逃出的可能。
不然等那老妖婆来了,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楼很空,就一把铁质椅子,倒在地上,门窗也都被封死了。
奇怪的是,一楼的窗户大多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血迹。
顾桑桑没多想,往楼上走去,不同于一楼的空旷,二楼是以许多长而窄的小房间组成,门是铁门。
而且每个小房间的窗户是在铁门上,小小的,像监狱的牢门。
比起一楼,二楼才是真正的禁闭楼,呆了一会儿就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她只好又回到楼下,刚走到楼梯口,一道微弱的呜咽声忽然传了出来。
“妈咪,洲洲好疼好疼……洲洲好想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