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来临的光线正在山洞内延伸,当光芒所照耀处那滚动的手雷不再向前,而是在原地微微晃动时,几乎躲在拐角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颗雷只要是响了,里边的哀嚎声往外一传,那都不用想,外边成群结队的日本兵得跟吃了疯狗肉一样往里边冲,到时候,可就彻底拦不住了。就在许锐锋犹豫的同一秒,四宝子做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决定。四宝子伸手一把抓住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死囚,顺势将其往手雷上一推,紧接着,他二话没说用肥胖的身躯压了上去……空!爆炸声恰巧在此时传来,老许眼睁睁看着四宝子从地面直直给崩上了天,狠狠撞击在头顶石块上又摔落了下来。那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力将死囚彻底化为一堆血肉,于拐角处迸溅;爆炸声震的许锐锋耳鸣直响,脑袋里唯一还能感受到的是‘嗡嗡’中的天旋地转。“进!”
“进去把人都杀光!”
拐角处的哀嚎声是由四宝子带起的,他落地后捂着肋条骨躺在地上‘吱哇’乱叫,三木听见这凄惨的喊叫声立即用日语下达了命令,一支小队正举着枪缓步往洞内走来。老许侧头向外看了一眼,刚一露头就已经听见了枪响——啪!吓得他赶紧躲了回来,这群日本人以两人在前的形态始终瞄准着拐角墙壁,这一次,他们绝不会让许锐锋再有任何机会开枪。此刻的老许不再犹豫,起身抓起一名死囚的春田,卸下枪口刺刀后,将手枪别在了腰间。下一秒,他向拐角最深处退去,处于紧贴90°L角的位置停止,这是当土匪的老爹砸窑时候教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四宝子的哀嚎中,许锐锋隐约间听见了鼻音,像是有人什么人在抽动着鼻涕,紧接着,拐角处的墙壁边缘,露出了一只脚的脚尖,老许迅速推弹入膛,瞄准了那个脚尖扣动扳机——砰。一枪下,拐角处的日本兵倒了下来,他都没来得及喊,许锐锋迅速抽出右手将腰间博查特拽出,一枪就崩在了钢盔上——咚。这声音太恐怖,不脆、发闷,但是钢盔上那个清晰的小洞却谁都可以看见,尤其是从弹孔内不断流出的红白之物。“冲锋!”
日本兵见偷袭无效,立即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许锐锋马上扔下了长枪,双手持握博查特。是这把半自动手枪发挥全部作用的时候了。第二个日本兵冲了过来,许锐锋瞄都不瞄,以蹲姿开枪……第三个日本兵冲至近前,老许迅速点射,两枪分别击中了对方的胸口,眉心。不等第四个进来,许锐锋保持姿势大喊:“还他妈愣着,都等着日本子进来给你们分尸呢?开枪啊!”
他这一声怒吼,总算是喊醒了几个茫然之中的死囚,这帮人手绑脚乱的抬起枪口,其中一人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清楚道:“许爷,要不、要不,咱降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还贼兮兮的看向了周围。许锐锋机械性的转过脑袋,疑惑的问着:“降了?”
死囚以为老许也有投降的心思,赶紧说道:“是啊!”
啪!许锐锋反手一枪正打他脑门上!降了!降你奶奶孙子!他不是没降过,降了之后呢?是鞭打、烧红的烙铁和电击,已经永生永世都无法抹去的耻辱,这时候你还敢提这俩字,莫非真以为咱老许的枪只会打日本人么?山洞内又增添了一具尸首后,老许根本不看身后的说道:“谁再敢提投降这俩字,老子现在就送他去见阎王!”
他不是兵,也不明白什么是军魂,可老许知道的是,眼下阵脚要是乱了,这帮人恐怕得一窝蜂的出去投降,到时候光靠自己,根本顶不了多长时间,双拳还难敌四手呢。这节骨眼,老许就想着和日本子干了,能多留下一个算一个,至于其他的,到了阎王殿上再论。四宝子勉强撑起了身体,那铁青的一张脸跟地底下小鬼爬上来要索命似得,他靠在许锐锋身边喊道:“爷,洞里好像还有几个。”
他那意思,是山洞里的日本子没清除干净,要不是刚才许锐锋枪法如神,连续击毙了几名日本人,现在怕是……老许摇了摇头,这会儿,不能动。L型拐角的巷战,和其他情况不一样,在这种角度下,人会被能够看见的空间所吸引,哪怕空无一物,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让人偷袭了。刚才许锐锋搞掉几个日本兵就是这么干的,打了对方在移动中的一个措手不及。而日本子不敢继续往前冲的,则是怕老许好似刚才一样再去枪击尸体上的手雷,万一他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冲进去多少人都不够添乱葬岗的。四宝子顺着口袋摸了摸,将一盒日本烟掏出,给自己点了一根,刚抽一口,就让许锐锋给拽走了,接下来,他干脆将那包烟拿了出来,撕开了包装在山洞里分给了每个人。“爷,一会我要是死了,您就朝那日本子尸体上的手雷招呼,我是真怕这帮王八犊子在弄出一个天王山来祸害老子的尸体。”
许锐锋叼着烟看向这个粗野的江湖汉子,闷声回了个:“行。”
男人间的情感在生死面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淌,不用过多言语证明。说话间,四宝子捡起了那把让许锐锋舍弃的春田,拉开枪栓查看子弹数以后,开始从日军军装中的子弹袋里掏出子弹往里边蓄。直到这一秒,许锐锋突然觉着有些不对,他转头看向了四宝子:“厨师呢?”
四宝子让这仨字给问的也是猛一抬头:“对啊。”
他们从北满监狱出来到天王山、再由天王山转进密道,这一路上几乎始终没看见厨师的影子,这娘们人哪儿去了?许锐锋见四宝子也没想起来,干脆挥了挥手:“爱哪去哪去吧。”
人家毕竟不是中国人,更何况来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为了躲避战争,碰上了九死一生的事脚底下抹油不是很正常么。……山洞外,群山峻岭间,一个俄罗斯女人背着一把莫辛纳甘正在脚踩积雪闷头前行。她身上,是北满监狱的警服,脚下,是东北人才穿的棉鞋,就这么缓慢的,走向了最北方。迎着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