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明花影将解惜阁内打扫干净，关上门就要休息了。

她顺手带上了后院的门，手中拿着一盏油灯照路。

“小风，你睡觉时别蹬腿了。”

明花影脚步停下，看向身侧的房间，季华桃正坐着拆头发，方才像是抽空提了一句。

不过小风睡觉不老实吗？

她们二人睡两张床，起初季华桃怕自己睡相不好提议将她的那张床放到房间的另一边，一直都没有动过。

这时候怎么开始说这件事了？

明花影把手往一旁移了移，里面的光线足够看清楚。

小风身体都僵住了，似乎是没想到。

“我动静很大吗？”

“不算大，就是会被突然吓到。”

明花影暗笑，季华桃说过她自己睡觉很沉，任凭有人在她耳边专门喊也得喊上几句才能行。

“那你也别说梦话了。”

明花影还没来得及想其他的就听到这句话，她眼睁睁看着季华桃手就那样放在头顶转过来看向小风。

余下的情况如何明花影就不知道了。

她在听到那句话后就捂着嘴偷笑回房了。

第二日醒来后她或许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大早和一双黑眼圈对上了视线，那人还一脸呆愣地和她说话。

“早啊，阿影。”

明花影尽量将自己的目光不放在她脸上，回道：“早。”

身后又有一人打着哈欠出来，看到她时打了招呼：“阿影姐早。”

“早。”

两双黑眼圈对视上，互相掩唇打哈欠。

“你没睡好？”这是季华桃问的。

“你说梦话了，声音更大。”

“那你腿还蹬得更起劲了。”

明花影无心听她们的争论，无奈叹口气走开了。

洗漱完后将铺子打开，这会儿是一日比一日凉了。

前些天起来还觉得刚刚好，现在穿着单衣都有些薄了。

明花影在门口站着，瞧着早上外头的景色。

距离她醒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她中毒而亡的那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天羽族的那三人不久前丧命，这个消息还是许随然告诉她的。

听柳泽月说天羽族剩下的人不多，除却她一个族长选中的，剩下的就只有这个旁支了。

现在旁支已灭，她留着这个荷包也没什么用处了。

明花影捏着荷包，眼睛盯着远处思绪开始扩散。

到如今她只剩一件事不明白。

她被人杀害又怎么回来的，中途还去了一趟新的世界，学习了不一样的知识。

这种超出想象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甚至如何想都想不通。

“怎么在这儿站着？”

她突然将许随然和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随后肩上传来一阵力道把她拉了回来。

抬头看到的是许随然担忧的眼神，明花影暂时将方才的想法隐去，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么早过来？不多睡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了。”

明花影微凉的手被裹在了对方掌心，听他道：“刚出笼屉的包子，要不要来一个？”

“好。”

身上的寒凉被带着热意的包子驱散，明花影掌心捧着一个，嘴里又叼着一个。

“她们不在吗？”

明花影估摸着这会儿还在斗嘴，随口道：“吵架呢。”

身旁没了动静，她偏了偏脑袋，正好撞进对方的眼睛。

许随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其中像是包含着无数的话语。

明花影眼睛微微弯起，脸颊动着咽下剩下的包子。

她没催促，她知道许随然有话要说。

若是她先开了口，指不定许随然的话就被吞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当她咽下第二个时，她听到许随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脖子上的突起上下滚动着，对方突然低下了头。

“我在安通那段时间，夜里总是睡不好。有日晚上在梦里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说，你不在了，我……”

“什么？”明花影不可置信地打断了他的话，怕被误会，她握着许随然的手像是鼓励。

许随然仍旧低着头，被握着的手木木的。

“我刚开始是不信的，后面几天我总是会梦见他。有一日我就偷偷地往这边送信，整天盼着会有回信，但是都没有。

“在送完信的第三天我又梦到了他，这次他没有开口说话，我面前的那条河开始有了变化。它展现着每个人的生活，有我现在的，也有别人的。”

这太过离奇了。

本以为自己的事情很怪异，没想到许随然也有这种经历。

她猛然想到先前莫名其妙的联想，轻声问道：“你看到我了？”

许随然抬头，眼中有泪光闪烁。

她看到许随然的手慢慢抬起，停在了她面前，并没有碰到她。

他的手似乎是隔空摸着什么，对上的刚好是明花影的唇角。

“你在流血。”

明花影失神，眼前闪过那一世最后的画面。

“你倒在明川怀里，眼睛里，鼻中，嘴角都在流血。”

每当许随然说出一句话，明花影就会想到那些画面。

“我，我过不去，我没办法过去，我只能那样看着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声音哽咽，停在那里的手微微颤抖。

明花影伸手抓住，在她的掌心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随然的绝望。

手背上被眼泪砸到，明花影被烫的手指一缩。

她一只手拍了拍许随然，另一只手将他落下的泪滴擦掉。

许随然闭了闭眼睛，眼睫都在抖动着。

明花影轻轻揉了揉他的眼皮，温柔道：“没关系，我在。”

许随然换了一下，不敢再看明花影，接着道：“我看完之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告诉我若是想要救你需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许随然却摇头没说话。

“他没有说？”

“他说等我的愿望完成之后他会告诉我的，只是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再梦见过他。”

明花影看了他半响，道：“所以我重活了一世，又回到了这里是你做的？”

许随然愣住：“你记得这些事情？生活过的一切你都记得？”

“我记得。”

明花影与他对视上，缓缓说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