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爹带人回来了!”
程天寿望眼欲穿,看到父亲身后还跟着人,惊喜地大喊。
“都让开些,让大夫看看!”
程小棠烧得脑子一片浆糊,终于在喝了几口姜汤后,想起小时候老喝的双黄连口服液。
没错,黄连清热解毒,还很苦!
靠着绝不背债的信念,程小棠直接兑换了鲜榨黄连汁到嘴里,连咽几大口。
苦味从舌根直冲头皮,把疼和晕都压了下去,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
程小棠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了一个圆寸男孩,长相精致得与环境格格不入,难道是身穿的倒霉蛋?
“老乡?”
萧昀舒垂眸,正对上小丫头因发烧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一只懵懂的小鹿。
程小棠艰难地开口,正想对暗号,胃里一阵翻腾。
下一瞬,黄连汁的强烈刺激,让她哇一声吐了出来。
不偏不倚,吐在了萧昀舒的衣摆上。
半强迫他来的萧崇一惊,逃避地捂住脸,起码这次没被骗。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响起程家人的惊呼:“醒了,棠宝醒了!”
“小大夫只看了一眼,妹妹就醒了,神医啊!”
“让开些,别耽误小神仙给棠宝诊脉。”
嘈杂中,地位三连跳的萧昀舒面不改色,按在小小的手腕诊脉,再用手背试温。
随后铺开九针,取出一枚锋针在火上烤。
吐完一通后,程小棠清醒不少,看来是赌对了。
中医万岁!
她记得以前吃的药里还有金银花、连翘、川贝枇杷什么的,总归都对发烧感冒有用。
再找机会偷吃些蔬菜水果,多喝热水,肯定能痊愈。
这次会发烧,主要是身体太弱,风邪入体。
换她以前的体格,再吓十回都不会出事。
正琢磨着,就看到圆寸少年手上拿着针,程小棠吓得差点跳起来:“我好了!不打针!”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拿她当娃娃!
在程小棠的印象中,能用针灸治病的,那得是胡子花白的老中医。
萧昀舒收回手,看向抱着女儿的谢玲花。
“我孙儿的意思是,小儿发热必须要行针,不然会反复。”萧崇生怕萧昀舒直接走人,代为解释。
“棠宝乖,不疼的,很快就好了。”程大牛轻声细语地哄着。
程小棠试图缩起来:“我可以吃药,多苦都行!”
“棠宝听话,大夫身上没带药。”
谢玲花狠狠心,将女儿在包在被褥中脱掉上衣,“你们几个,挡住风口,把火烧旺一些。”
三岁还是奶娃娃,对方又是大夫,救命的时候没必要讲究。
程小棠无力反抗,只得闭上眼。
萧昀舒等程小棠被放平,就用针逐一挑破她十指上的少商穴、鱼际穴以及商阳穴放血。
而后在大椎穴、风池穴、合谷穴各扎了一针。
程小棠感受着头部和手上的轻微的刺痛,很想闹一下。
这位大夫,不用脱衣服您倒是提一句啊……
她是没有道德,还是要面子的!
收好针,萧昀舒取过放在一边的热水递给谢玲花,示意她喂水。
“多谢小神医,是要多喝水吗?”谢玲花试探着问。
萧昀舒点头。
“奶,我再去烧一锅。”程天福不去看故意大声吸气的三婶,只问程老太的意思。
程老太比谁都心疼水,但孙女能救回来更重要。
程小棠被喂了两碗热水,发了一身汗,没一会儿就舒适地睡过去了。
谢玲花摸着退温的额头,放下心头大石:“不发热了!”
“棠宝睡得很沉,也没说胡话了。”
萧昀舒看起来太小了,哪怕三四岁识字学医,在寻常医馆也还是抓药的学徒。
就是相信萧崇的程大牛,也是始终吊着一颗心。
“太好——”程天寿正要欢呼,就被二哥捂住了嘴,笑意仍旧从眼里溢出来。
李氏和方氏也露出庆幸的笑容,没事就好。
“大哥,让小神医给阿韬也看看吧。”
杨氏见大房救个赔钱货用了那么多水,心里很不得劲,想着找补些。
萧崇扫了一眼被妇人拉着的少年,直白道:“没病看什么大夫?”
“脚步虚浮,下盘不稳,需要多练练。”
程文韬直觉萧家祖孙不是一般人,虽然穿得普通,气势却比他在县里看到的官老爷都厉害。
结果还没搭上话,就被批了一顿,立即躲回杨氏身后。
“得病是什么好事?”
程老太狠狠剜了一眼杨氏,“老大请大夫是来给棠宝治病救命的,不是来听你使唤。”
“闲着没事,就去给孩子们分姜汤。”
杨氏被骂得灰头土脸,一听姜汤,又盘算起来。
婆母说孩子,上了十三岁可算不得孩子,去掉傻妞,她家总算不吃亏了。
“老二家的,把棠宝抓的那只兔子烤了,送萧老爷子和小大夫,当作她答谢恩人。”
萧崇连忙申明:“程大娘不用客气,我跟大牛兄弟已经谈好诊金了。”
“我们祖孙二人赶路太危险,只求同行到常宁城附近。”
“诊金是诊金,恩情是恩情。”程大牛郑重地向祖孙二人行了一礼,“家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就兔肉还能补补身体。”
“全村最大一只是我家棠宝亲手抓的,一个人!”
“小丫头这么厉害呢?”萧崇闻言来了兴致,“看着细胳膊细腿的。”
“我妹妹最厉害!”
程天寿不怕生,立即眉飞色舞地讲述了程小棠从发现兔子洞到单抓大肥兔的光辉事迹。
“那兔子还想跑,被我闺女一把薅住压在了地上。”程大牛补充道。
萧崇极为捧场,“才三岁就这般英武,的确不凡。”
程启原本牵着骡子要离开,也被吸引着听了一遍:“要不我爹说,棠宝是被老神仙摸过头的。”
“老神仙真好,还把小神医送来给棠宝治病。”
程天寿对着天上拜了拜。
“哈哈,可别叫小神医了,我孙儿只会些皮毛。”萧崇指指站在一旁的萧昀舒,“你年纪小些,可唤他作萧大哥。”
“多谢萧大哥救命之恩。”程天寿学着父亲行了一礼。
萧昀舒略一颔首。
“四郎,来帮爹一起套车。”
方才求医的时候,程大牛就隐约猜到,少年似乎是不会说话。
如今小大夫是他家棠宝的救命恩人,更不能让话唠儿子继续聊天,以免戳人痛处。
“老二媳妇,去把老大家抓的另一只兔子也拿出来烤了吧。”
程老太几经犹豫,喊住李氏。
李氏有些诧异:“娘,都吃了吗?”
“去吧,萧老爷子是个体面人,单给他们怕是不肯吃。”
棠宝这一病,又是姜又是水的,全是家里的金贵东西。
再拿出兔肉招待萧家祖孙,程老太不想其他三房的人干看着,容易生出埋怨。
还不如把大房抓来的兔子全吃了,让家里人开心些。
“东西真是存不住。”程老太肉疼得紧,“做完让老大给村长送一份去。”
榆林村的人一起逃荒,谁家带着亲戚,都要村长首肯的。
他们要带萧家祖孙同行,也得跟村长交代下。
“多谢娘,棠宝让您操心了。”谢玲花在旁看着,感激不已。
程老太嫌弃地摆手:“说这些没用的,都是一家人。”
“小家伙,你这水囊里是酒?”
萧崇鼻子耸动,循着气味看到程天禄拿着的酒葫芦。
程天禄双手奉上:“回萧爷爷,是烧刀子,原想用来给妹妹退烧。”
萧崇接过闻了闻,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舒坦!”
“法子没错,但不能给小娃娃用烈酒,风险过大。”萧崇欣赏地打量着程天禄,“幸好你沉得住气。”
“老夫不白拿孩子的酒,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