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的要求很简单,县衙若是制作打谷机,要在她爹和叔叔们的指导下,成品优先给关凌村和武泰镇的人。
以及,每一台打谷机上,要打上“程小棠印”的印记。
虽然听起来是三个小要求,崔县令仍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还很厚道地表示可以再免老程家的赋税一年。
不是他小气,主要县令通常只能任职三年,灾民落户后本就免了一年,再多就要得罪后任了。
崔县令在来的路上,酝酿了好几套劝说的话术,结果还没开口,就拿到了打谷机的制作方法。
但凡犹豫一瞬,都是对钱塘县百姓的不负责。
何主簿眼看着县令大人跟一个奶娃娃击掌为盟,愣是一句谏言都没说出来。
毕竟老程家十几口人,也没说什么。
他一个外人,还是老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回去跟老潘头达成口头协议,努力把打谷机的造价降下来。
程小棠很喜欢人俊心善的崔县令,买一送一地将自己的袖珍秧马送给他。
“这是何物?”
崔县令还未成婚,不知程小棠为何送他小孩子的玩具。
“这叫做秧马,据说坐着在田里拔秧苗和插秧。”程小棠比划了一下,“县令大人是天下第三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出怎么用。”
人多力量大,或许县衙里有其他人才能赶在插秧前,研究出用法。
本来这些智慧的结晶也不是属于她,交给崔县令,肯定能帮助更多农民减轻负担。
要是能顺便赚点积分,就再好不过了。
“可不敢说第三聪明。”崔县令上下打量了下秧马,并不深究其来源,笑吟吟地让随从收好。
“那就多谢小棠宝了,有任何进展,一定先送到程家。”
程小棠露出甜甜的小梨涡,“一言为定哦。”
就这样,崔县令拿着打谷机的图纸和程大宝最想要的摇摇马,匆匆坐马车回了县衙。
众人目送着官老爷们离开视线范围,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跟县令大人谈事,压力还是太大了,多亏家里有棠宝在。
“棠宝老大,你怎么把摇摇马送人啦?”程大宝着急地开口,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他可不管什么崔县令还是何主簿,白拿东西的就不是好人。
程族长快被傻孙子气死,呵斥道:“有你啥事?就知道玩,回去把今天的一百个大字写完!”
说完,他就很识趣地告辞离开,让老程家人关起门来自己处理。
要不是之前何主簿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他闲聊,胡族长早就带着孙子回家了。
如今老程家人的事,早就脱离了他这个族长能管的范畴。
等院门关上,杨氏就忍不住开口道:“棠宝,不是三婶说你,这么稀罕的独门技术,怎么就白白给出去了呢?”
一想到失去赚钱的机会,她就心疼得直滴血。
程小棠一脸无辜道:“没有白给啊。”
崔县令都答应了,让老程家会做打谷机的人去指导。
等到收麦子的时候,打谷机的优势就会被看到。只要老程家卖出去一台,肯定很快会有人模仿。
反正都是一锤子买卖,还不如给县衙打工。程小棠相信以崔县令的人品和财力,肯定不会亏待工匠,比自己接活稳定。
杨氏没转过弯来,还待要问,就被程三牛警告地瞪了一眼。
“棠宝,这是你跟萧小公子商量好的吗?”程老太摩挲着让县令大人都特意走一趟的打谷机,若有所思地问道。
程小棠琢磨了下,点点头。
萧昀舒说都听她的,那她的主意,就算两个人商量好的吧。
“那就好,奶奶相信你是个有数的孩子。”程老太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
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不知不觉中,程家上下都已经习惯程小棠在某些事上做决策。年纪小又如何,反正从没出过错。
等到程天禄在饭菜的香气中醒来,就看到老爹一脸感动地守在他床边。
“爹?”程天禄揉了揉眼睛,还有些懵。
在袁府的时候还没感觉,一沾到自己的枕头,瞬间就沉沉睡去。
“诶。”
程大牛应了一声,想抱下消瘦的二儿子,又有些不习惯。最后手掌还是落在了程天禄的肩膀上,“辛苦你了。”
“能有机会拜入师父门下,一点都不辛苦。”程天禄摇头笑道。
“好,别有太大压力,起来吃饭吧。”
对上早慧的二儿子,程大牛不知道还能嘱咐什么,说完就起身跑了。
“爹爹,二哥醒了嘛?”
“二哥,快出来吃饭,今天有红烧肉和鸡汤!”
程天禄听着弟弟妹妹的呼唤声,笑意愈发的温和,“马上就出来。”
拜见袁山长的第一天,他就被问过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当时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回答了什么,程天禄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抓住机会。
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家里人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不用担心哪一年收成不好,就要全家饿肚子。更不必在天灾的时候,背井离乡地逃荒。
为了庆祝程天禄被袁山长收为关门弟子,晚饭很丰盛。
王氏的厨艺越发精湛,家里人都吃得一脸满足,不由得挂念起护送白嫣回老家越州的程天福。
最初到钱塘县时,四人分头行动。
程天禄和白嫣去临江书院拜见袁山长,程天福则跟程铁牛去威远镖局送礼,答谢他们之前的照顾。
恰好碰到高镖头要送一趟镖路过越州,程天福就恳请同行,做个烧水的杂役。
而本就打算回一趟越州的白嫣,则支付了一笔费用,摇身一变,成为了威远镖局的主顾。
“威远镖局的镖队哪里都去,会不会太危险了?”谢玲花眉头紧皱,“先前就说北蛮打过来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天福就算去镖局,也得从杂役做起,走镖还早着呢。”程大牛对此很有经验,宽慰道。
“这次八成是顺道,不然两个半大孩子去越州,路上反倒不安全。”
程老太还是不放心,“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还不容易安慰下来,老实种地多好。”
“可不,咱家最是心疼孩子。”杨氏瞥了一眼谢玲花,意有所指道,“可舍不得让亲人卖命去赚钱。”
谢玲花放下筷子,平静地望向挑事的杨氏。
饭厅内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天下来,杨氏不是听着程天禄被袁山长收为关门弟子,就是看着程小棠跟崔县令谈笑风生,心里早就呕死了。
她就是故意戳谢玲花的痛处。
儿女都出息又怎样,亲弟弟去参军三年没音信,还不知死在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