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又写了一个更大的字,字正腔圆地开始教学,“这个字念探,打探消息,探出头看,都是这个探。”
“大哥要是镖师,就要学会探路。”
程天福眉眼舒展,跟着写了一遍,“棠宝觉得镖师好不好?”
“大哥觉得好,才是真的好。”程小棠顺口回道,“大哥喜欢当镖师嘛?”
自从程天福说要做镖师后,程小棠就做了很多功课,还麻烦应寒查过威远镖局的
威远镖局成立近百年,在江南一带口碑极好,素有仁义之名。
一般情况下,镖局接的镖都是走熟悉的安全路线,极少出现伤亡。走镖若真那么危险,也不会有人敢托镖。
程大牛和谢玲花吃过走镖的苦,主要是因为当时跟的镖局刚成立,只能接那些大镖局婉拒的镖。
再加上西北两地有番邦的马贼流窜,毫无道义可言。
程小棠说着,将能想到的词组都写了一遍。
她跳过了学堂的启蒙课程,教家里人识字完全是按照当初学语文的方式。
程天福看着端正的字,回想到上次跟着高镖头走镖的经历,肯定地答道:“喜欢。”
“以后大哥去到哪里,就给你带当地的土仪。”
家里人问过他许多次,为什么想做镖师。
程天福给出的回答都是想要走南闯北,多见见世面。
实际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寻找多年不见的小舅舅。
小舅舅十五岁离家参军时,程天福已经十岁了,见面绝对能认出来。
镖师接触的人比种地或者做工匠要多,不过在找到人之前,他不想说出来,以免娘亲失望。
从某方面来说,程天福跟程小棠还是很有兄妹默契的。
听到土仪,程天寿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来,“大哥,我也要!”
“少不了你的。”
程天福点了点耳朵,示意小弟继续听屋里的动静。
偷听长辈说话不太好,但他实在好奇,为什么连自己都要被排除在外。
程文韬和程三莲已经无心复习功课,只想着家里要是在镇上买铺子,每天就不用早起赶路了。
程大芳胆子小,想劝又不敢,只好专心地认字。她不舍得用纸墨,每次都要在地上练很多遍,才肯写在纸上。
而程二蓉只想知道娘有没有跟奶奶说,她去学刺绣的事。
被兄弟姐妹们给予厚望的程天寿,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实在听不清,干脆就蹑手蹑脚地凑到了门边上。
也不知里面在说什么,声音压得跟悄悄话一样小。
就听到什么“结亲”、“年纪太小”、“避嫌”之类的词,难道是在给大哥找媳妇儿?
程天寿听得眉开眼笑,是该找个大嫂治治大哥了!
他听关小飞说过,大嫂对小弟都特别温柔。
咦,咋又没声儿了?
程小棠透过门窗看到有人站了起来,想出声提醒,门就被一下打开。
“诶呦——!”程天寿下意识惊呼,直接摔到了老爹的身上。
“程天寿!”
程大牛危险的声音响起,一把将不省心的儿子拎了起来,“谁让你偷听的?”
“没有人!就我一个人想听!”程天寿很讲义气,独自抗下一切。
然而在场的人都很了解自家孩子,除了老实的程大芳,大概没一个人不想听。
程老太招了招手,“行了,都进来吧。”
需要避开孩子们聊的,只有婚配那点事。
程天福今年十六,程大芳十四,是时候托人寻摸下周边适龄的少年少女了。
老程家在关凌村根基浅,因为棠宝想出来的农具有了些名声,很容易招来心思不正的人。
还有娶媳妇的聘礼和嫁女儿的嫁妆,也该入乡随俗,根据老程家现在的水平,定一个固定的数目。
后面小的几个,都按照统一标准,以免多年后翻旧账伤感情。
这些很快就商量出了章程,重点是胡里正的青睐。
程老太既担心程小棠年幼不经事,以后上学看到胡景焕就不自在;又担心程三莲迁怒于人,姐妹间生出隔阂。
联想到二人平时的性格,后一种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程老太特意将事情摊开了说,就是让杨氏清楚知道,是胡里正相中程小棠当曾孙媳妇。
而这件事,家里人都是刚从杨智明那里得知,没人故意隐瞒。
今天过后,胡里正一两年内肯定不会提起结亲的事。
胡景焕年纪还小,以后还要去县城读书,老程家没必要为了外人生出嫌隙。
杨氏再三保证,自己听明白了,不会在外宣扬这件事,更不会觉得是程小棠抢了她女儿的姻缘。
不管杨氏是不是真心,程老太要的就是所有人听到这句话。
她能为小辈们和睦做的,也就这么多。若杨氏母女始终转不过弯来,程老太也做好了分家的准备。
孩子们一进到厅堂里,之前严肃的气氛立刻消失无踪。
程天寿藏不住话,反正偷听也被抓到了,兴奋地确认道:“奶奶,你们是不是要给大哥找媳妇儿?”
“小飞的大伯母就是村里的媒婆,让她介绍肯定没错!”
程天福脚步一顿,耳朵立马就红了。
他之前跟爹娘说过,暂时不想相看姑娘,奶奶还不知道吗?
程小棠敏锐地捕捉到了大哥一闪而过的羞涩表情,肯定是有心动对象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托付了全副身家的白嫣。
半年不见,程小棠都想嫣儿姐姐了,要是能当她大嫂,再好不过。
人美声甜武艺高,以后还能像她爹娘那样,夫妻俩一起跑镖,互相照应。
“阿寿也想娶媳妇儿了?”程铁牛打趣道,“你还小,等三个哥哥都成婚后,才轮到你。”
然而程天寿使劲摇头,“我才不要媳妇。”
他又不傻,娶媳妇要花好大一笔银子,还会拧耳朵。
程铁牛乐得不行,“好,有志气!棠宝,快给你四哥白纸黑字记下来。”
“好嘞!”程小棠跟着凑热闹。
这种童年黑历史,她最喜欢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