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打量着闭目养神的崔神医,猜到肯定有隐情。
不然以他的义诊热情,早就背着药箱冲进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了。
萧昀舒更加悠闲,不知何时在医棚边搭好了一个茶棚,慢悠悠地煮茶,端的是清雅无双,超尘脱俗。
“棠宝,先来喝茶。”
程小棠看到茶碗里是一只软萌可爱的黑白熊,注意力立即转移,“昀舒哥哥,你见过大熊猫?”
听到又一个陌生词汇,萧昀舒见怪不怪,笑着解释道:“蜀中唤此熊为食铁兽。”
“食铁兽,好名字。”
程小棠内心纠结了一番,还是没开口让萧昀舒帮忙抓几只回来。
爱上一只熊猫,可惜家里没有竹林。
第一次义诊就出师不利,程小棠也不着急。
以她对萧昀舒的了解,说有怪病,就肯定有怪病,不会让这么多人白忙活一场。
再说碗窑村的状态,明显很不正常。
农闲时节,大早上的阳光这么好,村里应该有很多人晒被子才对。
然而从村口看过去,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连散养的鸡鸭鹅都被关进了笼子里,偶尔有几声狗叫,全村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喝完一盏茶,村里依旧没人出来。
关凌村和枫林村的人听闻有义诊,都陆续出现在周围,却因为空荡荡的医棚而驻足不前。
有便宜没人占,必然有猫腻。
冬天山上没什么好玩的,程天寿和关小飞也跟过来帮忙,顺便喝大棒骨熬的姜汤。
而最想来的程大宝因为学习态度不佳,被关在家里写大字。
等了半天都没人来,关小飞坐不住了,他有一个堂姑就是嫁到碗窑村,想进去问问。
程天寿一把拉住关小飞,“你傻呀,这村里肯定有问题,进去小心落入陷阱!”
程小棠赞赏地看了眼四哥,很好,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了。
“棠宝,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关小飞挠挠头,“这么香的姜汤,怎么都没人出来,他们是鼻子坏掉了吗?”
姜块可比肉都贵,喝下去还暖和,平时生病才有的喝呢。
犹豫着不敢靠近的其他村人闻言也频频点头,别是得了什么会人传人的坏鼻子病吧?
程小棠也不清楚,转向萧昀舒。
萧昀舒看了眼天色,给出准确的答复,“还有最后半个时辰。”
“不急,再等一个时辰也行。”崔神医眼神游移,弱弱地建议道,“反正碗窑村也只有四十七户人,来得及。”
萧昀舒淡然道:“崔神医果然是医者仁心。”
崔神医连忙摆手道:“不敢当。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大夫罢了。”
应寒闲着无聊在劈木柴,闻言转过头,“崔神医谦虚了,若不是医术高明,怎么会一眼就发现那妇人的怪病。”
“凑巧,凑巧而已。”崔神医笑容无奈。
早知道就不该多看那一眼,省得被拖上贼船,还被大哥狠狠教育了一顿。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程小棠在萧昀舒的指点下,打完了一套拳活动筋骨,就听到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哨声。
“巳时到了。”
萧昀舒站起身,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该看病了。”
紧接着,碗窑村内一阵响动,各家紧闭的大门全都打开,乌央乌央地涌出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名四五十岁年纪的老汉,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这是我们碗窑村的地方,给老子滚出去!”
崔神医阻拦不及,捂住了脸扭开头,不忍心再看。
应寒最欣赏有骨气的人,这老头怕是余生都会后悔,今日居然敢负隅顽抗。
紧随他后面的,是一群老头老婆子,还有怀着身孕的妇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愤怒。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小棠他们不是来义诊,而是抢劫。
这些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锄头镰刀,上来就要打砸医棚。
没等他们靠近二十步以内,就踩空掉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里,惨叫着喊救命。
崔神医条件反射地抱起药箱喊道:“我先走,你们殿后!”
往后跑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转头,对上程小棠兄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程小棠同情道:“崔神医,这一年辛苦你了。”
原来那些被乡民们追着打的故事,并非艺术加工,而是崔神医的亲身经历。
萧昀舒对程小棠伸出手,“棠宝来,先从望开始。”
随后,牵着程小棠走到横亘在中间的深坑边缘,与碗窑村人对望。
“这么远,我只能看出他们都很生气。”程小棠嘴上嘟囔着,眼睛却瞪得溜圆,半点不耽误练习。
好歹也是样本,多一点是一点。
而且看这些人的架势,等下估计每人能提供四位数的积分奖励。
鲁方打了个哈欠,特别欠揍地惊呼道:“哎呦,这都谁啊?怎么私闯民宅呢?”
应寒往地上插了一块劈得方正的木牌,很有礼貌地解释道:“诸位,本人是萧宅的管家。这片地不是碗窑村的,而是萧家的别院。”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殴打老人,还有王法吗?”
最开始赶人的老头躲在人群后面,涨红了脸怒吼道:“什么萧家别院,少给老子放屁!划个道就是你家的?”
“土匪!恶霸!”
声音很大,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恐惧。
村口什么时候被人埋了陷阱,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坑很深,下面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方法救人。
整个碗窑村差不多都出来了,二百多号人都拿着家伙,对上义诊这边二十来人,却只敢口头上喊打喊杀。
更诡异的是,青壮们都躲在后面壮声势,让老弱妇孺站在前们。
其他村围观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继续看热闹,还是转身跑回家。
“来来来,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罗离闲着也是闲着,热情地分起姜汤,“熬了一个半时辰,刚刚好。”
碗窑村的人见状越发紧张,叫骂的声音逐渐变小,感觉自己像是被罩住的麻雀,逃不出去。
对峙中,程小棠只关心病人,指着拿着锄头的孕妇,“崔神医,你看她的嘴唇!”
都白成那样了,还冲锋陷阵。
崔神医顺着看过去,惊得冒出了不知哪儿学来的口音,“那位有孕在身的大姐,你这是跟着闹啥咧?”
“别人能恢复,你这身子都快五个月了,就不怕腹中胎儿痴傻畸形吗?”
妇人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惊慌地往前走了几步。
“别去,我们有药。”一个男人抓住孕妇的手腕,严厉地警告道,“只要咱们好好的,孩子还能再生。”
程天寿听到了,谨慎地跟妹妹小声说话,“棠宝,他们说有药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想给我们下毒?”
程小棠摇摇头,“看样子,是他们自己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