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明烽单手扣在公路上,水泥地面被他漆黑的爪子就这么挖开一大块。
他的前面,严重景一直撞到护栏才停下来。
保持着人类躯体的王虫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形。
“别让他出来。”严重景声线沙哑冷淡,黑瞳几乎像是浸在冰水中的墨玉,又冷又利。
谢止单手按在挣扎的郁斯肩上,手下人烫得吓人细细地挣扎着,像是只小猫一样溢出点哀求。
他之前还以为郁斯只是娇气胆小,现在看来,这个青年应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尽力挣扎,想要去帮严重景。
谢止没说话,捞起旁边的安全带就把郁斯的双手捆起。
“不要……”
谢止蹙眉,“别动。”
说完反手拿起木仓,就着破碎的后车窗开始瞄准。
只要狄明烽能给他一个后备
但虫族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狄明烽还没有生长出翅翼,但全凭腿部的力量都能让他跳到三米左右的高空,如同一只捕食的鹰般猛地冲向严重景。
郁斯手中全是玻璃渣,硬生生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在干什么?”谢止对血腥味极其敏感,当即朝下看去,被郁斯满手的鲜血惊得出声。
郁斯愣愣地看着前方,严重景就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在他抬头的瞬间,被狄明烽直接按在栏杆上。
“严……”
“咔!”
两人身后的栏杆和下面水泥相接的地方陡然断裂,人类的脊椎怎么可能和钢铁相抗衡,只要再过两秒,严重景就能被这样生生折断。
狄明烽突然就笑了,“你要怎么选?”
严重景给了他两个选择,现在狄明烽也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严重景一直保持人类的形态。而狄明烽会杀死他。
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严重景和他一样,两只虫族谁也别藏着了。两人都是第一次异化,狄明烽自己没办法重新变成人类,严重景也不行。
反正在场的只有谢止一个人类,如果严重景同样暴露身份,谢止不可能被留下来。都是一样的怪物,谁还不了解谁呢。
狄明烽森白的犬齿微微伸长,压在下唇上。他确确实实是从权钱堆养出来的二代,即使是这种时候笑起来,带着凶残的痞气。
却没有想到,被他死死扼住喉咙的严重景居然也溢出了一声笑。
青年的下颌线条利落,被虫族的漆黑利爪卡住,泛着种近乎脆弱的苍白。
狄明烽察觉到一丁点不对,“笑什么?”
身后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狄明烽迅速转身,用另外一只手将将捏住子弹。
“这就是你做好的准备吗?”狄明烽嘲讽道。
就谢止手上的子弹,对普通的虫族或许有用,但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是被压到极致的爆炸声,也能被他捕捉到。
狄明烽的目光微微一落,正和郁斯对上。
他的小蜂后湿润的唇瓣粘上了血,红红的一片。
他受伤了?
狄明烽心下担心。、
他不该有这一秒的愣神,因为下一刻,狄明烽裸露在外的颈侧一阵疼痛。
!
狄明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严重景恰好拔出针管。
青年苍白的手中,握着一支药剂。
和郁斯当时扎入温瑾言后颈的药剂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郁斯那管直接注射到空,而严重景手上的,留了一半。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半管澄澈的液体微弱地折射出一片光影。
当时狄明烽在深红拿了三管溶解剂,一管碎在半路,最后一管就是严重景手上这一只。
掐在严重景脖颈上的力道微微松开,溶解剂顺着血液快速流遍全身,根本没有给狄明烽任何思考的时间。
“咳,咳咳……你,该更小心一点。”严重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
他站在公路上,轻轻地咳着,唇角的浅笑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严重景是那种笑起来就会带上几分优雅温和的长相,但现在,在这片充斥着怪物的公路之上,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恶意。
是胜利的王虫面对败者的炫耀。
在他们两人身后,所有虫族突然停了下来,空中的悬停在那里,地面上的则是趴俯在原处。
仿佛一群失去了操控绳的木偶。
狄明烽齿关紧紧咬在一起。
他明白严重景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虫族的自愈能力极强,而正常情况下,为了在自愈过程中绝对安全,虫族会让自己陷入类似于假死的状态。
这在他们曾经的栖息地非常有用。
但在地球上,就是医学上的植物人状态。
半管溶解液杀不了他,却能让自己昏迷至少三五年。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没有办法辩解,而根据现在严重景制造的假象,他就是控制虫族的那个“大脑。”
凭着狄家,自己肯定不至于被拉去实验室,或者特殊监狱。
严重景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狄明烽胸口剧烈起伏,“我真好奇,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狄家肯定会把他接回去,公司的律师团队和公关团队完全能将自己异化甚至控制虫族的事情完美无缺地解决。
等到狄明烽再次清醒的时候,严重景将要面对的,大概会是全球顶尖的跨国公司。
“……等你醒过来再说吧。”严重景无声地用口型如此说道。
胜利的王虫不需要放狠话,他只需要去将自己的小蜂后抱回来。
世界归于安静,谢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快速在脑中分析原因。而严重景已经捂着喉咙朝这边走来了。
郁斯双手蜷缩在身前,像是只小动物一样仰头。
“严重景……”
青年颈部已经青紫了一片,可怖狰狞的痕迹让郁斯莫名有些瑟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严重景应该是看出来了,却并不在意,只是俯身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泪痕,“又把自己弄伤了。”
郁斯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严重景亲了一下。
“睡一会,乖斯斯。”
郁斯控制不住自己,无力地趴在严重景胸口上,意识逐渐陷入黑暗。睡着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来自谢止,特种兵沙哑冷静的声线一字一顿,“这是怎么回事?”
“抱歉。”严重景根本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斯斯给你添麻烦了。”
他好像比起刚才又有一点改变,但谢止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严重景将郁斯手上的安全带解开,小心地抱在怀里不知道哄些什么。
“我在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谢止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他还是听从自己的直觉,将枪口不偏不倚地对准严重景。
作为特种兵,谢止的枪口从来没有对准过普通公民。如果这一幕被别人拍下来,谢止回去以后一定会吃处分。
但他的直觉正在长拉警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漆黑的巨兽一般。
“你需要一个解释是吗?”严重景低头看了眼郁斯手上的伤口,有些心疼地蹙了一下眉。
小男朋友稍微离开一小会都能把自己弄伤,以后得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才行。
“根据深红目前的试验资料记录,二十多年前温瑾言和狄明烽同样接受过同化实验。如果温瑾言能够控制虫族,那么狄明烽也可以。”
“我猜测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存在竞争,所以狄明烽会找去深红,杀死温瑾言,得到虫族的唯一控制权。而现在他死了,这些异化人类失去了发布命令的大脑,停止进攻。”
“或者你想问为什么温瑾言会把我和郁斯带到深红,我想大概是因为深红在释放病毒之初就确定几乎所有的人类都会被感染。而作为b市没被感染的漏网之鱼,温瑾言希望知道啊原因。
总之,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但现在斯斯他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来休息。”
严重景浅淡地笑了下,仿佛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拿着枪读准他脑袋的特种兵,而是科大的同学或者老师。
郁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连睡三天,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b市的那场灾难已经尘埃落定了。
整个b市上千万的人类因为不明原因变成了异种,却又在短短三天之后全部陷入昏迷,等到军队进入的时候,其中的部分居然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些因为基因表达而产生的异化正在慢慢消失。
到了今天,所有曾经如同异种一般在城市里游荡的异化人类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那个。除了大多数表现出来的营养不良,甚至没有任何后遗症。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深红研究流感病毒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泄露,干扰人类基因正常表达。
无数生物学家在这一年将b市的灾难列为课题,毕竟这种病毒能够轻易影响人类的基因表达,不得不让人重视。
而对于深红的处理,这是私下进行的。
首先,温家的根基在m国那边,旁支遍布全球,更不用说他们在各行各业中的人脉积累。,如果要处理,这就是个国际问题,不能光由华国来。
同时,一线城市的轻易沦陷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件丑闻,即使这场完全是无妄之灾。
郁斯坐在床上,听得一愣一愣。
他的身体还有一点乏,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只能尽力理解电视里女主持严肃地念着新闻稿。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郁斯紧张地转头看向正在记录数据的护士。
他所在的这间病房甚至都不能称作病房,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外绿草如茵,湖中白天鹅缓慢滑动,树影婆娑。
郁斯手边的床头柜上插了一大束白色的洋桔梗,被人打理得刚好。身边的护士就陪在外间,是专门配给郁斯的特护,和保姆也没什么两样了。
郁斯从小就是在医院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样堪比酒店的病房是什么价格。
他的母亲一直在国外养病,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郁斯在b市经历了什么。这件病房不可能是她安排的。
郁斯睡了三天,又瘦了一点,身上的病号服有点空,手腕细细地露在外面,都让人怕他被冻到了。
护士小姐姐耐心地低头看着他,漂亮的东方少年总是很惹人疼。
郁斯大概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华裔。平时见多了粗胖的股东政客,再看看郁斯就格外心软。
郁斯指着电视里的画面,“为什么,严重景会出现在研讨会中?他被调查了吗?会有什么结果?”
黑发被睡乱了,蓬松柔软地散着,让郁斯看起来有种软软的脆弱,没人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护士也一样。
她的中文还有一点不熟练,但用词非常娴熟,“您是说温氏集团的新任继承人吗?他作为深红的代表参加此次华国b市调查工作,您知道华国b市吧,就是前段时间爆发丧尸灾难的那个。”
如果郁斯更加敏锐一点就会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在国内了。
华国的秋冬可不会让绿草如茵,只有南半球的某些国家才可以。
而因为华国的信息封锁,在这些国家的普通民众眼里,前段时间b市的灾难,像极了丧尸狂潮。就连他们的媒体也用这个做标题。
护士还在滔滔不绝地向郁斯介绍他亲身经历的那场灾难,说到一半突然卡了下。
“抱歉,我是说”护士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扔在播放新闻的电视,又将目光移到没有经过任何通报就走进来的青年身上。
郁斯随着她的目光转头,正对上严重景一如往常的黑瞳。
护士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严先生,您好,您好。”
门口站着的人代表了巨大的财富和权利,更别说他的长相也丝毫没有落下风,护士小姐居然一时语塞了。
“那个,您来是?”她下意识知道严重景的到来和郁斯有关,却一时想不懂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关系。
严重景缓步走进,目光垂下,轻轻落在郁斯身上。
“来看我未婚夫。”
“未婚夫”这个词,在这里也是多用于女性介绍自己已经订婚的男性恋人,护士小姐那一瞬间的想法居然是去思考严重景的性别。
在意识到这位大佬是在表明床上漂亮的东方青年是他的男性恋人时,不禁捂住了嘴。
天哪,温氏集团新的继承人恋人是个男性这件事情,大概会震惊全球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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