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箭,岁月匆匆。
在这世界的洪流里,周天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是是非非。
“洪儿,六十多年前,我让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周天问道。
左洪收敛了感情,神色一凝,严肃的说道:“师尊,这六十多年里,我一直按照您的指示,寻找那个神秘组织。
直到最近这一两年,才在京都发现了一丝他们活动过的痕迹。”
“是吗?”周天眉头微皱。
一连串的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大约一千年前,周天认识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她叫施雲月,他们的认识,是在一场雪夜。
她是一个杀手,她的目标正是周天,可是凭借她的实力,几次刺杀都没有得逞。
周天已经枯燥了很多年,突然有人想要来杀自己,倒是让他多了一丝兴趣。
面对刺杀,他不还手,也不抓人。
而施雲月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多番刺杀未果,索性放弃了。
最后买了两坛好酒,找到了周天,一同月下畅饮。
周天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对方生的倾国倾城之姿,却甘心做一个杀手,背后一定有自己的委屈无法述说。
但是他也不多问,若对方想说,自然会提起。
同样的,施雲月和他有一种默契,只是喝着酒,并未提及以前。
酒后,周天问她。
“你以后还会来刺杀我吗?”
施雲月只是淡淡笑了笑,“失败了那么多次,组织应该不会放过我吧。”
这句话从她嘴边说出是那么轻松,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玩笑话。
周天却明白,对方说的是真的,只不过经历过那么多场失败,施雲月已经释然,一坛酒下肚,她便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
按照周天曾经经历的种种,他本不想管。
可是就在那个夜晚,看着手中的酒坛子,他却改变了内心一贯的想法,开口说道:“留下来吧,在我身边,没有人敢对你如何。”
施雲月微微一愣,随即苦涩一笑,“你不知道那个组织的恐怖。”
周天却淡淡一笑,看着她说道:“他们也想象不到我有多么恐怖。”
正是因为这句话,施雲月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周天。
看到了一个在月光下,身穿白衣,似乎再多的黑暗,也无法将其包围的周天。
于是,她选择了留下,成为了他的丫鬟。
周天深谙世事,早就已经不参与到政治的勾心斗角,也不与什么江湖势力拉帮结仇。
试问一个活了那么久的人,又如何对这些东西提的上来兴趣?
他游历天下,去过大海,上过高耸的雪山,走过广阔的草原,曾经竹林木屋中呆上几年,也曾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而这么多年里,施雲月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看着对方渐渐衰老,白了头发,没有了曾经的容颜。
面对岁月的流逝,周天也是无可奈何,一切终究要面对。
那天小溪边,周天正在垂钓,施雲月煲了一碗汤来到这里。
此刻的她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身体也接近枯竭。
周天淡淡说道:“将汤放下吧。”
施雲月苦涩的一笑。
“周先生,以后,恐怕没办法服侍您了。”
周天表情淡然,看着手中的鱼竿,平静的说道:“未来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老家,看看那里的房子还在不在。如果没塌,收拾一下还能凑合住一住。
如果还有精力,便种几棵果树,看着它们开花结果。
如果要死了,就给自己挖个坟,最好在父母的旁边,给领居一点银子,劳烦他们将我埋了。”施雲月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似的,一句句的说着。
“看来你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日子要做什么,还真是惬意。”周天转过头去,看着对方脸上的淡淡皱纹。
无数的人在他眼前老去,他从来未曾觉得有些什么。
可是当他看到施雲月此刻的模样,平静的心似乎荡起了波澜。
他知道,自己不该拥有爱情,就算有了也会失去,他只能够选择埋葬内心的一切情感,因为那些对于他来说太过奢侈。
“伺候了先生这么多年,我也是时候拥有自己的生活了。”施雲月将汤递到他们面前,“先生,这是我为您煲的最后一碗汤,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周天将汤接过,看着汤面,淡淡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是为什么?”
施雲月双眸微微一愣,一时间身体放松了许多。
对方这话一出,她整个人就像是得到了解脱。
“也罢,就让你成功一次吧。”周天将汤饮下。
施雲月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双眸起波澜,不解的问道:“明明有毒,你为什么要喝?你明明知道的!”
周天咧嘴一笑,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你跟了我三十多年,这么多年里你从来没有放弃过。
为了这碗汤,你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让我差一点都认为你改变了心意。
三十多年啊,原来人的心也能够这么硬,这么长的岁月,也改变不了什么。”周天摇摇头,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变得虚弱。
汤里是剧毒,他是知道的。
不过想到对方为了这碗汤,竟然等了三十多年,他喝掉也无憾了。
也许,他活的久了,累了。
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也无妨。
施雲月双眸微红,一滴眼泪掉落下来。
刺杀周天,是她这一辈子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她宁愿潜伏在对方身边三十年。
她本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就算是再多的岁月也没办法让自己改变心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错了。
周天口吐鲜血,带着笑意,躺在血泊之中。
此刻鱼饵上钩,却已经没有了牵杆的人。
施雲月无声的哭着,天空下起了雪,正如同三十多年前他们一起喝酒时一样。
那一片片的雪花,如同开始,也如同结束。
施雲月喃喃道:“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逃脱这个组织,我不亏欠谁,亏欠的最多便是你。
以命抵命,看来我老家是回不去了。”
说完,她拿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