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晴天,谭家老宅。
“奶,给我五分钱买块高梁饴。”
“去,大胖你压岁钱呢?”
王桂芬低头看了眼大胖,他才十岁,就已经到她胸前了。
“奶,压岁钱都被俺娘收起来了,留着来年交学费。”
“奶,你先给我钱,货郎快走了,等俺长大挣钱了就天天给你买肉吃。”
大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王桂芬狭长的三角眼里,滑过一抹笑,兜里掏出一毛钱递过去。
“拿去,奶你真大方!”
大胖喜上眉梢,小胖墩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徒留王桂芬在身后,喃喃自语:“臭小子,净会说好听的哄人。”
一毛钱有点多,但没事,过两天她就能拿到一笔大的了!
王桂芬美滋滋地规划着,这次能拿到手的钱,身后倏尔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娘你在笑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帮你?”
突如其来的幽冷声,把王桂芬吓了一跳,她破口大骂道:
“你有病啊!没事站人背后,你看看你的脸,跟个鬼似的,怨不得老大天天往外跑。”
“是娘,你说得都对,是我错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幽灵曹梅芳被王桂芬骂了一顿,她也不恼,反而嘴角噙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瞧着那远去的身影,王桂芬总觉得心惴惴不安的,但又察觉不出哪里有异样。
“咚咚咚”
“谁啊!”
外面站了四道身着橄榄绿的高大身影,难道是有进展了?
王桂芬的心跳如鼓,“同志你们好,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王桂芬激动不已,扯着嗓子朝屋内喊了好几大嗓子,“大牛,谭大牛,快出来!警察来了。”八壹中文網
没半晌,谭大牛顶着一顶鸡窝头,和一脸眼屎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见是警察,他也有点兴奋,但还是按耐住了,“同志,你们来干啥来了?大过年的找我们有啥事啊?”
一口浓重的恶臭味,从满口黄牙的嘴里散发出来,愣是熏得几位警察差点把早上的早饭都吐了出来。
“站远点!”
“我们接到报案,说你们二人于去年5月偷窃当事人江月谭峥二人衣服,粮食,总计价值为三百八十元,现在人证物证俱全。
王桂芬和谭大牛,请你们二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冰冷的话语,把二人内心的火热,浇水了个透心凉。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桂芬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发白,圆滚滚的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人证物证俱全,你们就别想着抵赖了。”
听到警察冷冰冰的话语,王桂芬咽了咽口水。
“会不会是搞错了?”
怎么会留底了?当初卖的时候,她还把钱都个各自分了一份,现在谁捅的,这个吃里扒外的假贱人!
王桂芬眼里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江悦几人到达现场时,眼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见到他们来了,王桂芬倏而指着江悦大叫,“都是你们闯的祸,回来过个年也不得安生!惹祸精!”
江悦何其无辜,“娘,这话您说得就不对了,我好端端放在衣柜里的东西和分家书全都不见了,那我不得报警吗?”
王桂芬恨不得冲上来,把江悦这张白莲花一样的脸,挠花了。
果然是她!
便宜没好货,她当初就不该为了省那十几块,竟然给老四挑了个表里不一的贱丫头。
但她还刚要动手,眼前一黑,垂下来一道充满气势的压迫,“是我做的,跟江悦无关。”
王桂芬抬头,对上一双乌黑沉沉的眼珠子,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
王桂芬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直到角落里突然发出了一声讥笑。
“娘,你也有今日啊,这事跟老四他们无关,是我推的波。”
王桂芬僵硬地扭头望去,在一片昏暗的阴翳里,她看见了一张蜡黄的脸,和一双灰蒙蒙的眸子。
王桂芬突然嗷了一嗓子,恨不得把表情淡漠的曹梅芳撕了。
“老大媳妇儿,你这是要把这个家往火坑里推啊。”
这时,原本毫无波澜的曹梅芳,灰白的眸子里,燃着一抹熊熊烈火。
“把人火坑里推的,是你。去年我生老二时,你在外面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就站在这里,你当时就是用的这个表情,要我重复给你听吗?
“吃什么药?我当年还不是这么过来了,哪有这么精贵的,就生个小丫头片子,给你牛得,还真当自己怀的是哪吒呢?”
“娘,你说月子里我吃的那十几个南瓜,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呢?嗯?”
最后一句话,尾音上提,叫人听了无端头皮发麻。
看见王桂桂芬惊恐的后缩,曹梅芳倏尔大笑,
“你现在也知道给产妇吃十几个南瓜很离谱吧?
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份大礼,还喜欢吗?”
屋子里回荡着,曹梅芳放肆的笑容,谭家人如同鹌鹑一样,眸子里满是被吓住的惊恐。
“王桂芬,谭大牛你们两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千万别惹女人,女人心狠起来时,鬼都害怕。”
看见嘴里念念有词的江悦,谭峥黑眸划过了一抹微光。
“你后不后悔让大嫂把你爸妈举报了?”
江悦刚回过眸子,就看见了盯着她出神的谭峥。
她还是迟疑着问出了心中的念头。
“不后悔。”
“他们下了狠手,那就该承受相应的苦头不是吗?”
江悦听见谭峥这淡淡的声音,又望了眼,手臂上倒起的鸡皮疙瘩,她狠狠地搓了搓手臂。
不要说女人狠,男人狠起来,也挺让人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