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人来人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神情紧张，不大合身的衣裳罩在干瘦的小身板上。

他紧紧拽着一个身形高大男人的衣角，男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看着更瘦，头大身子小的。

霍清明望着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心里一酸，直接弯腰给他捞了起来。

“叔叔！”小孩被捞起来，更加局促了，干巴巴的小手薅着他的衣领，满脸紧张的，“我、我沉，我还是下来自己慢慢走吧，叔叔你抱着弟弟就行，我自己能走！”

霍清明感受着他的体重，心里的怒火升腾。

这兄弟俩挨饿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吃苦受罪，也怪他心大，这么些时间都没想着过来看一看。

“听话，这边人多，到时候再给咱们冲分散了。”霍清明平日就话少，这么个性格，也觉着心里酸酸的，难受。

见此难得说句软和话，“你不重，等跟着叔叔回了家，多吃点，男子汉，就得壮实点才好看。”

“回、回家？”

这个惊喜可谓要给男孩儿砸晕乎了，他本来以为这个好日子就像是水月镜花一般，等到霍叔叔回去了，他们还得回去过那样的苦日子，这段时间，他一直胆战心惊，一个好觉都睡不成。

没想到……

他吸吸鼻子，“霍叔。”

“别哭，”霍清明左手一个孩子，右手一个娃娃，背后还背着大大的行囊，压根就脱不开手去给他擦眼泪，思索半晌，说了一句，“人要向前看。”

陈浩六岁，哪里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只乖乖的抬起头，坚定的投向前方。

……

“这儿呢！”

霍清明带着俩孩子挤出人山人海的车站，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牛车上挥舞着双手的柳婶子。

“清明！”

顺带着的，还有脸上露着格式化笑容的柳母。

霍清明心中一紧，先给柳婶子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看到了，而后穿过拥挤的人群，艰难的往那边挪。

过程中，他悄声对着陈浩耳语道：“看见牛车上坐着的那个婶子了吗？”

陈浩小手扒着霍清明的衣领，脑袋伸了多长，“看到了！”

“往后咱爷仨的幸福生活与否，就看婶子了。”

陈浩眼睛眨了眨，“我懂了叔！”

不就是乖孩子么，他懂。

讨大人喜欢，没人比他还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看着陈浩瘦削的小身板，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霍清明咬咬牙，算了，这样子的事儿，他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也不用太懂事，就是得听话，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他也没跟孩子相处过，不知道该怎么能把自己心理描述的清楚，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他决定闭嘴，实在是不知道说啥了。

就这么滴吧。

能成不能成，就全看缘分得了。

殊不知，这爷仨一出场就给柳母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在霍清明强壮身板的对比之下，俩孩子的纤细，就更加衬托的尤为可怜了。

都是当人爹妈的，看着孩子叫饿的骨瘦嶙峋的，心里那个滋味儿，甭提了。

爷仨挤出人群，奔着牛车上来。

一坐上车，刘浩就冲着柳母讨好的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感情十分充沛的柳婶子给搂到了怀里，左一个右一个，心肝肉的叫唤了一圈，接着就从包里掏出来好吃的，左右开弓的喂饭。

挤出来一个笑，等着给孩子们释放善意的柳母：“……”

行吧，这样也省事儿了。

柳婶子这一路上就没闲着，搂着大的，抱着小的，骂人都要骂出花来了，连刘家祖宗十八代都没能幸免，全让柳婶子挨个问候了一个遍。

柳母：“……”

忍了半路，眼看着柳婶子越说越离谱，她没忍住，“好了，你说话多少避讳着点儿，孩子们都在呢！”

柳婶子：“……”

好像也是。

主要是她这一时激愤上了头，现在被柳母一棒子敲醒，她也觉着自己个儿说的过火了，讪笑了一下，“我这不是、不是太生气了吗？”

望着柳母不赞同的眼神，柳婶子嘟嘟囔囔：“这还能怪我脾气不好咋地，你看看这孩子，以前不说日子多好，至少也没瘦成这副样子，你看看，尤其是这小老二，瘦的头大身子小。”

“知道！”看了一眼俩孩子，柳母皱着眉头，“人得向前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别老是翻来覆去的提，怪没趣儿的。”

看着柳母给自己使的眼色，柳婶子这才恍然大悟，望着怀里俩不吭声的孩子，心里歉疚不已。

她这骂的是痛快了，就是忘了这孩子大了，已经懂事儿了。

她自以为的泄愤行为，实则是给孩子们快要结痂的伤口再撕扯开来，反反复复的伤害。

“嗳嗳嗳！我晓得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牛车上的气氛稍微沉默。

霍清明起了两次话头，皆以冷场告终。

最终还是柳母看着柳婶子怀里的俩孩子神色不安，瞧着可怜，捞了一个自己抱在怀里。

霍清明的神色，这才轻松了不少。

牛铃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很快就到了窝沟村。

柳思思正在家门口逗弄自己的小侄儿夏生，旁边的小满就像是她的小尾巴一般，姑侄三人玩的那叫一个高兴。

旁边跟着心焦的柳大嫂都无语了，她这小姑子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孩子气儿。

这么重要的事儿，人家一点都不着急且不说，还能逗孩子/

柳大嫂真的被小姑子的心宽折服了。

这样的姑娘……能成大事儿。

“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