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一向自负惯了,把事情安排给余腾做了之后,也没有等他回来。
只和马仔们约好了,明天上午去信用合作社把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一行人就坐着吉普车浩浩荡荡地走了。
第二天,天上下起了阴阴沉沉的雨,敲在窗台哒哒哒响。
陆其琛推开旅馆的窗户,伸手接了一手清凉的雨水。
他皱着眉头,从高处望下去——
整个葵花镇尽收眼底。
这座胜利旅馆是镇子上唯一一座建筑最高,也是最豪华的旅馆。
在他周围错落着许许多多低矮的小土房,和一部分破旧的筒子楼。
不敢相信这座背山靠水,拥有一个毛线厂、制药厂和全市唯一一个煤矿山的镇子,经济居然会这么落后。
陆其琛来之前,寥寥翻了几下g市的财政账本。
葵花镇每年交的粮和税,完全低于全国城市平均水平。
妥妥一个贫困镇的形象。
可据他这几天的调查,却发现看似一潭死水的葵花镇,地底下却聚敛了巨大的财富。
这些黑钱所有的流水似乎都指向一个人——
葵花镇工宣队长高江。
而这正是让陆其琛想不通的地方。
他到这儿不久,就查过高江的户头。
发现他只有一个正常收发工资的户头,户头非常干净,个人资产也不高。
个人生活也犹如苦行僧。
自从五年前妻子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再娶。
甚至连沐足没有做过,似乎很尽忠职守。
完全没有半分贪|污的迹象。
陆其琛原本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在s市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办。
葵花镇不过是路过。
但自从那天高河动手打了那个小姑娘一巴掌之后,他就不想潦草对待了。
顺手一查,发现高河简直是这镇子上土霸王。
精奸懒劣,无恶不作。
一个年仅17岁的少年,就无法无天成这样,可见背后高江的狠辣和纵容。
陆其琛不是没想过要抓捕高河,但他还没有抓到高江的把柄,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雨越下越大,他也越来越烦躁。
这时丁悬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书记,前台说有位小孩给您送了一封信。”
“小孩?”陆其琛皱了皱眉。
打开信。
渐渐的,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叫人,备车!去信用合作社!”
军绿色的吉普车快速行驶在土路上。
突然刺啦一声,车轮急刹车溅起好几道泥浆。
丁悬定睛一看,前头前方土路上被人挡了道。
“书记!前面跪了两个人!”
“去看看。”
丁悬拿起枪走了出去。
马齐按照吩咐,带着余腾跪在这条必经路上,果然等到了贵人!
那余腾原本死也不愿意站出来指正,何奈昨天打晕他的那个男人手段极为冷酷。
只用寥寥几句语言就渐离了他和高河之间的关系。
让他明白,这个时候倒向高河他会死得比现在惨。
至少现在认罪,他还能从宽处理。
他帮了那位陆书记,陆书记也一定会保他吧……
落到高河手上,就真的是没活路了。
看到丁悬从车里走出来,马齐几乎激动难耐,从兜里掏出亲手写的血书举到头顶。
正要过去时,一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泥头车,发了疯似的冲马齐和余腾身上撞了过去。
八个轮子飞快从人身上碾过,留下一滩血水,迅疾而去。
丁悬来不及闪躲,脸上也溅了不少血。
这惊天夺命车在平静的小镇掀起了轩然大波。
丁悬心一凛,马上举枪护在陆其琛车前。
马路上发生了这种惊骇的场景,现场周围马上围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大雨哗啦哗啦刷洗着地上黑红模糊的血迹。
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血腥味。
人群喧哗而惊恐。
陆其琛从车上下来,前方的两个人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他紧紧抿着唇,吩咐手下在现场围起了警戒线。
“书记,这可怎么办?这两个人会不会跟早上那封信有关系?”
陆其琛沉着脸,没说话,他往前走了几步,猛地回头,一个全身上下套着黑色雨衣的人影闪进人群中不见了。
“抓住那个人!”
隐在陆其琛周围的警卫员跑了几个出来,现场一阵惊呼。
陆其琛再度回头。
平平无奇的葵花镇隐在如黛的远山里,就像一头蛰伏着的巨兽,正缓缓张开血盘大口。
葵花镇这趟浑水是越搅越深了……
陆其琛的吉普车呼啸而过。
街头小巷里,隐在一处昏暗角落里的谢灿摘下湿透的草帽,一脸凝重,眼神晦涩地望着前方。
“畜生!”
高河从崭新的吉普车跳了下来,也不打伞,朝雨天哈了一口气,带着狗仔们大摇大摆进了信用合作社。
张锦山今天刚好在信用社里,平常他只有下午才会过来看看账。
今天一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会有事发生,遂吃了早餐就来了信用社坐班。
一直到坐到快中午也没什么事发生,他正打算回家吃饭,就撞到高河这个天收!
“哈哈哈,高少,今天怎么有时间光顾咱们信用社?又来存钱啊?”
高河很受用地扬了扬手里的存折,摔到他身上:“这次小爷我不存钱,取钱!”
张锦山连忙带着他进了vip室,自己亲自在柜台上操作起来。
只是手上的存折的户头,张锦山是越看越不对劲。
这个户头……分明是属于青山中学的!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高河正肆无忌惮的吸着烟,对窗口旁贴着禁止吸烟提示视若无睹。
“怎么?有问题吗?张社长?”
“高少,这……是你的……存折?”
“对啊!是我爸给我的!你有异议?”
“??!”
一听是高江给他的,张锦山马上咽下喉咙口的话。
青山中学的存折业务往来,这两年张锦山没少接触。
可以说青山中学的存折户头,一直是本信用社的大户!
以往都是学校会计兼老师马齐过来存钱的,且每次存的数额都不少。
动辄一次存八千!
可这次却没有见到马齐……
“马老师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今天上午余腾也没有现身。
但高河仿佛也不在意,毕竟每次交给余腾的任务,他都会成功替自己完成,是自己身边不可多得的一个马仔!
他甚至一点都没担心余腾把事儿搞砸了……
“哦,你说谁?马老师?哪个马老师?不认识哦。”
高河有些不耐烦了,“张锦山,你是不是老得连业务能力都退化了?你要不行给老子滚蛋,让她来!”
那个被点名的年轻职员,瑟缩了下,脸色发白。
张锦山自知得罪不起高江父子,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存折中的八千块钱,全部提了出来。
这个时候,八千,可是一笔巨款。
高河抓着崭新的钱,露出了贪婪险恶的笑:
“走!兄弟们!喝茶去!”
“慢着!”
信用合作社的大门被推开,一行人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高河摁倒在地上。
陆其琛披着漆黑的雨衣,行走间地砖一路滴了不少水,眉目平静似撒旦,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高小公子,这么着急去哪呢?陆某有些事想请教请教你,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