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柠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身后陆梦蝶的尖叫依旧在继续:“哥,你就看着她这么嚣张吗?她可害死了我们大哥,她对不起我们家,她是罪人!你忘记大哥对我们多好了吗?她是杀人凶手,你不想替大哥报仇吗?”
赵姿含也在一边小声问:“三哥,斯泊哥哥真的是被她害死的吗?”
陆梦蝶拽着陆廷言的衣服站了起来,狠狠晃了晃他的胳膊:“哥,你是怎么答应妈的?你说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哥的仇恨,你怎么现在连个表示都没有?我就要让她给大哥磕头赔罪,你就要按照我说的办!”
陆梦蝶眼中血丝遍布,脸颊涨红,呼吸急促,可见已经气到了极点。
她狠狠瞪着谢柠的背影,凶狠的样子让一边的赵姿含不由得都有些害怕。
赵姿含甚至不怀疑,要是现在给陆梦蝶一把刀,她绝对就朝着谢柠捅过去了。
陆廷言看向陆斯泊的照片,时隔多年,他的大哥依然年轻,他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永远不会再变老。
心头像是被绵密的针刺了一下,泛上了酸痛的感觉。他那么好的大哥,再也见不到了。
陆廷言不自觉地握拳,锋利的下颌线条绷得愈发凌厉,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他大步上前,挡在了谢柠前边。
谢柠停下脚步。她可以感受到陆廷言的情绪翻腾,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而陌生,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像是乍起的狂风一样将她裹挟席卷。
夏日暴雨前的狂风怒号,吹起了谢柠的长发,扑在她的脸上,迷了她的眼。
还不待她说话,陆廷言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回到了陆斯泊的墓前。
“跪下,磕头。”他吐出四个字。
谢柠站在那里没动:“陆廷言,我还是那句话,你大哥不是我害死的。这件事我会重新去查,我不会……”
“狡辩,你不要再狡辩了!”陆梦蝶打断了谢柠的话,“我大哥不想让你出国,想让你在国内陪着他。是你执意要离开,他去机场找你,才在路上出了车祸!谢柠,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大哥这条命你逃不掉!”
陆梦蝶眼中的泪扑簌簌掉下,说出的话却愈发凶狠:“养条畜生都知道报恩,你谢柠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大哥那些年对你那么好,那么帮你,都换不回你一点报答,最后还得搭上一条性命!我大哥当初真就不该救你,救你还不如救条狗!”
陆梦蝶越说越激动,上来就按着谢柠的肩膀让她跪下:“你给我跪下,给我大哥磕头,你给我磕!”
谢柠看起来比陆梦蝶还要瘦,但是她身上的那股劲儿是陆梦蝶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不管陆梦蝶怎么推搡压打,谢柠的膝盖生生半分都没弯。
腿弯忽然一阵钝痛,谢柠双腿一麻,被那股力量促使着向前一扑,膝盖重重磕在了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
陆梦蝶拽着谢柠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就往地面上撞去:“磕头,你给我大哥磕头!”
谢柠的头发不知道被陆梦蝶拽掉了多少,头皮撕扯的剧痛使得她焦躁无比。
本来想着在陆斯泊的墓前清清静静的,现在她连这一份耐心都没有了。
就在她要将陆梦蝶按在地面上使劲摩擦的时候,头发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是陆廷言沉冽的声音:“小蝶,松手。”
陆廷言拽着陆梦蝶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两步,给了赵姿含一个眼神,赵姿含立刻挽住了陆梦蝶。
陆廷言站在谢柠身侧,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衣服头发被陆梦蝶扯得一片凌乱,狼狈无比,但是她的脊背却依然直挺,半分未弯。
“你还不知错么?”他问。
谢柠没有回答,而是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膝盖很痛,主要是这地面实在太硬。她捂着膝盖,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陆梦蝶见她起来,便又要上前,一直背对着她的陆廷言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身子一侧,挡在了她前边。
谢柠一点点站直身子,仰头看着陆廷言。
“不管你让我跪一次,还是一百次,我没错就是没错。就算我把膝盖跪烂,陆斯泊也不是我害死的。”谢柠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陆廷言,你可以糟践我这个人,但是你糟践不了事实。我会将真相摔在你面前,你等着。”
她深深看了一眼陆廷言,直接离开。
她这次的步子比刚才慢了很多,陆廷言却没有再过来拦住她。
经过陆梦蝶的时候,陆梦蝶还想嚷嚷,却在接收到谢柠一个寒气十足的眼神后,被震得噤了声。
直到谢柠走出了很远,陆梦蝶才在一阵阴冷山风的吹拂下缓过了劲来,立刻朝着陆廷言大喊:“哥,你怎么就这么让那个贱人走了!”
陆廷言没有回答她,而是蹲下身,轻轻拂了拂陆斯泊的照片。
陆梦蝶谩骂不停,陆廷言不耐地冷嗤一声:“闭嘴。”
陆梦蝶缩了缩膀子,不吭声了。
赵姿含被方才的情形吓到了,走到陆廷言身边,小声道:“三哥,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廷言沉沉地“嗯”了一声,却没动。
他良久地蹲在陆斯泊墓前,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陆斯泊的照片。
直到感觉有零星的小雨落下,陆廷言才起身。
看着地上那一团被陆梦蝶踩得稀巴烂的白菊,陆廷言想到了方才的谢柠。被陆梦蝶强迫着、压制着,最后被他一脚踹得跪倒。
他看向绵延而下的台阶,那里早就没了谢柠的身影。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从零星小雨变成倾盆大雨,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谢柠知道夏天天气多变,包里一直会备着把伞。但是山间风雨呼啸,伞被山风吹得根本撑不住,挡雨能力微乎其微。
这个墓园的出租车比较少,现在下了暴雨,就更没车了。谢柠打开叫车软件,等了十分钟也没人接单。
雨势越来越大,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水珠顺着她尖瘦的下颌不断淌下来。
她索性蹲下,将伞靠在肩上,以此来减少狂风的掀动。
前方传来引擎声,她立刻抬眼看去,却发现不是出租车,而是一辆黑色的悍马,开车的是陆廷言。
副驾驶上的赵姿含看见了谢柠,不知道对陆廷言说了什么,陆廷言也隔着车窗朝着她看了过来。
雨幕连绵,雨刷转动得飞快,挡风玻璃却依然模糊。然而隔着这片模糊,谢柠还是清晰地看见了陆廷言的神情。
矜贵冷傲的,淡漠疏离的,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别过了头。
悍马掀起一片水雾,从她面前疾驰而过,绝尘远去。
他没有捎她一程的打算。
即便这里是市郊打车很难,即便今日天气恶劣,他也没有捎她一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