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起身:“我去叫洪杰进来。”
这种事情,她帮不到他。
“不用。”陆廷言制止了她,“我不想。”
谢柠重新坐下。
这次她坐到了桌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准备处理工作。
没过一会儿,床上的陆廷言忽然开了口:“我想喝水。”
谢柠倒了杯水过去,站在床边俯视着他。
陆廷言和她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起来啊。”她说,“你躺着怎么喝?”
“我起不来。”他声音暗哑,“很痛。”
谢柠想起李星朗之前说过的,他肋骨断了。
别人肋骨断了都得在医院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他倒好,这才多久就敢赶来这里,活该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不过这奚落的念头刚冒出来一瞬间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能这么想,毕竟他替她解了围,他现在是个正面人物。
“那你等一下。”谢柠的语气温和了不少,“我去找根吸管。”
陆廷言的眸光在她淡色的唇上凝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好。”
记得有一次在酒吧玩闹的时候,一个好友和妹子接吻,让妹子用嘴给他喂酒,两人含着酒吻了半天,旁边有人起哄开玩笑说以后他老了下不来床,也让老婆这么喂他。
画面很旖旎,现实很残酷,他是不奢望了。
谢柠很快找来一根吸管,将水递到他嘴边。她弯下腰的时候,长发散落下来,拂动在他口鼻处,他闻到了熟悉的玫瑰牛奶的味道。
喝完水后,谢柠意识到另外一个现实的问题——她晚上睡哪儿。
这人霸占了她的房间,而酒店又没有空房了,难道她也要呆在这里?
虽然两人在盛世锦都的时候就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是她一直住的客房,还实在没和他在一个房间里住过。
要不她去和颜可可睡好了?
然后晚上让洪杰他们来给他守夜,这样也合适。
不曾想到了晚上,她连洪杰的人都找不着了。
“你给洪杰打电话。”谢柠说,“让他过来给你守夜。”
“洪杰有些事情要忙,现在已经不在申市了。”
谢柠:“……”
这么不靠谱的总助,置自家老板安危于不顾,建议开除。
“没事,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陆廷言沉哑的嗓音中透露出一抹虚弱,慢吞吞地道,“你去休息吧,一晚上而已,我睡一觉就过去了。即便有什么,我忍一忍也就到明天早上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谢柠:“?”
怎么听起来这么可怜呢?
人就是这样。见惯了一个人某一面,当他露出截然相反的另一面的时候,就会无所适从。八壹中文網
谢柠几乎从来不会将“可怜、脆弱、弱小、无助”这些词和陆廷言联系起来。以至于他现在表现得可怜兮兮,她没有骨气地心软了。
她看了一眼房间里那个单人沙发,走了过去。
还好这沙发很软,在上边将就一晚上不是问题。
谢柠将床上的另外一个枕头拿了下来,垫在腰后,靠在了沙发里。然后关灯,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将灯完全关掉,而是留了几盏昏黄的夜灯。
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房间内,温馨柔和,像是一层轻薄的纱,沾染上了老照片的昏黄厚重。
陆廷言没有睡意,只是看着她。
她侧坐着,斜靠在沙发里,长发有些散乱,侧脸清晰柔美。
灯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暗影,闭着眼睛的人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沉静,多了些柔和。
陆廷言想到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课间路过她的班级,经常见她在桌上趴着小憩,那张脸白皙干净,纯净无暇。
大学的时候,她修了双学位,课表满到快要溢出,她会争分夺秒地趴一趴闭会眼睛修养精神。
她经常去图书馆,加上是贫困生,所以学校给她安排了个图书管理员的兼职。她经常推着堆满了书籍的推车一排书架一排书架地走过去,认真地将每一本书放回原位。
那时候的夕阳柔和,也是如今这样的暖黄色,从窗口照耀进来,打在她身上,柔和到不可思议。
他还记得有一次华城各大高校在网上搞了个高校女神评选,不知道谁将谢柠的名字放了上去,用的就是她在图书馆放书时的一张侧颜照,那张校友随手拍下的照片获得好评无数,下边的人纷纷叫着氛围感绝了。
他从来懒得理会这种没用的评选,但是那次,他给她投了票。
他甚至还将投票链接发到了那群二代们的群里,让他们一并给谢柠投票。
那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他是不是也春心萌动了,他义正言辞地回答:“这是我部门的副部,又是高中校友,我支持一下不应该?”
他好像总是可以为他对她的特殊关注找到理由。
但是他一直都忽略了,是他先关注到她,然后才找补的理由,这个前后关系很重要。
但是他为什么会关注她呢?关注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任何丁点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每次只要一想,过去的岁月就会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太多太多了,多到超出他的想象。
自从覃瑶和他说完那句“你喜欢她,从过去到现在,很久很久了”之后,陆廷言就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中。
他一边否定覃瑶这个可笑荒谬的结论,一边又为自己对她这种长久以来的关注找理由,但是他发现,他找不到。
单说每一件小事,他可以以“校友、同学”等等身份来找补,但是这大大小小无数事情加起来,他根本无法为他关注她这一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
除非他承认自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被她吸引了。
他的目光太过浓烈炙热,以至于谢柠根本无法忽略。她并没有睡着,他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
于是她睁开了眼,和他四目相对。
听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谢柠有些错愕他突然的如此一问。
但是她还是诚实点头:“我记得。”
“我也记得。”陆廷言说,“物理竞赛,我去向你借纸巾。”
谢柠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
陆廷言一愣。
“这或许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但不是我的。”谢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比这还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