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影表情僵硬:“什么黑影?”
“太快了,没看清,嗖的一下就过去了。那么快,感觉不像是狗。”
狄影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朝凌霁使了个眼色。
凌霁也会意地放下碗,四下寻找小凹的踪迹。
“我知道了。”
狄影反转摄像头,墙头上的黑猫正低头舔它的爪子。
“这个够黑吗?”
狄影心想,刚刚还见你跟我儿子69式互相踹脸,活像一阴阳太极图。
阴鱼在这里舔毛,阳鱼去了哪里?
一群粉丝在弹幕里花痴,肖鸿殊也找到了新话题。
“好可爱,是狄影哥的猫吗?”
狄影:“不是,可能是邻居家养的猫,经常过来。”
>>好羡慕,好想做邻居家的猫。
>>一定是哥哥有爱心,经常喂它才会过来。
凌霁避开镜头,在院子里蹑手蹑脚地走动,轻声唤着小凹的名字。
狄影配合他转身,编导组喜出望外,没有任何一个节目公开过狄影的私人住所,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开心,主动360度全景展示自家院子,这期收视率稳了。
>>哥哥家好大,哥哥家院子好漂亮,哥哥家多我一个也挤得下。
>>我也可以,我可以蹲在角落伪装成忧郁的蘑菇。
肖鸿殊也跟着弹幕风向开玩笑:“我要求不高,我趴在最高的那棵树上就行。”
树枝抖动,小凹的身影在树叶间一闪而过。
狄影下意识把镜头拉到地面,画面中出现新的内容。
肖鸿殊:“那是什么,好像是口锅?狄影哥在野炊?”
狄影只得承认:“我在煮羊肉。”
“狄影哥也会自己煮饭吗?”
“偶尔。”
“想不到这么漂亮的花园里还有这么原始的炉灶,突然就觉得狄影哥接地气了。”
年轻人们嘻嘻哈哈,也不像开头那般紧张了。
还有人评论:“真的很原始,这样的炉灶我只在村子里见过。”
“该不会是狄影哥自己砌的吧?”
肖鸿殊:“仔细看有两幅碗筷,狄影哥家里有客人吗?”
他的演技如何狄影不清楚,眼神是真犀利。
“是啊,有个朋友。”
“真想知道谁谁这么幸运,能吃到狄影哥亲手煮的羊肉。”
凌霁终于发现小凹踪影,正一点点地接近。
狄影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看小凹要被生擒,忽然原地弹跳,直直跳到狄影脸上,这招骑脸输出就跟对假道长使出的招式一模一样。
狄影想都没想将手机举到空中,镜头瞄准最安全的角度。
镜头的另一边摸不着状况。
“狄影哥,这是……?”
狄影:“肖鸿殊,你看,这是我家上方的天空,多蓝。”
肖鸿殊不明状况地干笑:“……是啊是啊,啊哈哈哈。”
凌霁趁机过来,抓走小凹,狄影抓紧时间结束通话。
“就这样吧,祝大家选秀顺利。”
几个大男孩礼貌地朝他鞠躬,不过狄影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他挂掉视频,朝着凌霁走去。小凹见来者不善,聪明地躲到凌霁身后。
“躲在你妈身后也没有用,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凌霁:“说两句就行了,它还小,还是个孩子。”
“不行,身为父亲,我一定要教育它如何做貂。”
狄影绕到凌霁后面,小凹就跳到前面,狄影转回前面,小凹又蹦回后面,跟狄影玩起了捉迷藏。
“不信我逮不到你!”
狄影站在凌霁面前双臂一圈,成功地将小凹从他背后扣住。
“抓到你了。”
怀里的人明显身体一僵,狄影装作没察觉,还故意拖延了这一行为。
“别动。”
凌霁居然听话得一动不动。
狄影慢慢慢慢地松开左手,收紧右手,又慢慢慢慢地张开双臂,把俘虏从他背后转移到跟前。
小凹被他单手握住腋下,使劲扭动,它最近吃得有点胖,肚子扭起来一鼓一鼓。
狄影:“听说你还是个孩子?”
“吱吱。”
小凹扭动,扭动。
狄影:“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吱吱吱吱!”
小凹疯狂扭动,想要挣脱魔爪。
凌霁看不下去了,主动出来救场。
“别吓着孩子,它还小。”
“小的时候不被亲爹毒打,长大以后就要被|干爹毒打。”
“别闹。”凌霁伸手想去救,救到一半倏地扑过来,用力抱住狄影。
小凹被夹在二人中间,狄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冲昏了头。
“你怎么……”
“怎么回事,出山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今天碰到菁姐,都不知道你回家了。”
好友斐知翩的声音从室内传来,又在他第一脚迈进花园时戛然而止。
多年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的好兄弟,被他撞到在家里与人私会。
私会的对象背朝自己,紧紧躲在他兄弟怀里。
而他兄弟单手扣住对方后脑,进一步将他的头埋进胸口,即使有外人来二人也没分开,显然是想隐藏身份。
斐知翩:“……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狄影顾不得数怀里人的心跳,只觉得那有点快。
他冲好友微笑:“你不光来得不是时候,还来得太熟,外面的门铃不是装饰。”
“话虽那么说,可每次我按门铃都遭你嫌弃,还得劳烦大驾亲自给我开门,这不就是你甩给我大门密码的原因吗?”
狄影低头:“是我好朋友,人品还凑合,你信得过吗?”
怀里的人抬眼看他,判断这句话的可信性,又垂眼暗示被夹成三明治馅的小凹。
狄影眼角向后轻扫,两人透过几个无声的眼神飞快地完成一系列交流。
斐知翩当然看不懂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抬手捂住眼睛但又露出一道缝,又好奇又克制。
“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走。”
话虽这么说,脚下却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狄影缓慢松开手,凌霁以同样缓慢的速度转过身,把小凹挡在身后。
斐知翩吃惊地放下手:“……凌霁老师?”
狄影:“介绍一下,斐知翩,优秀的青年制片人,为国产电影行业做出过巨大建树,享年二十九。”
斐知翩:???
“我上个月就满三十了!你压根连我生日都没记住吧!”
斐知翩谴责完狄影,脸上瞬间挂满笑容:“凌霁老师,幸会幸会,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你。”
凌霁面无表情:“你好,很遗憾在你人生最后的日子认识你。”
斐知翩:?????
“凌霁老师,你是本来说话就是这个风格,还是跟这厮学坏了?”
跟谁在一起不好,跟狄影?
学他什么不好,学毒舌?
斐知翩比看到白纸染上墨点还要痛心疾首。
凌霁将手背在身后,狄影把小凹塞进他手里,二人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次交接。
狄影空着双手从他背后绕出来:“说吧,选个吉时灭口。”
斐知翩呆滞了半晌,最后挣扎着看了眼锅里的羊肉,悲怆地咽下口水:“那我选择吃了断头饭再死!”
“行。”狄影大方地同意了,示意凌霁,“亲爱的,去把我那瓶珍藏的红酒拿来,断头饭得吃点丰盛的。”
斐知翩目瞪口呆地目送凌霁离开,要不是大气压足够强,他的眼眶恐怕挽留不住他的眼珠。
待凌霁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斐知翩终于忍不住杀到狄影跟前。
“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狄影回忆了一下,说了个日期。
“十个月前?那不是凌霁老师签约狄氏的日子?”斐知翩惊掉下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是专拣窝边草啊!”
“你最好说的都是名词。”狄影眯着眼睛警告。
“我的天呐,”斐知翩吃小手,“你的经纪人知道吗?鹭姐知道吗?”
“算上司机、保姆、助理……你勉强算知情人中的前十吧。”
斐知翩不仅震撼,还受到打击:“他们都同意了?”
“鹭姐已经在给凌霁包红包了。”
“我的天呐,”斐知翩再次感慨,“不愧是凌霁老师,换成我妈的话应该也会同意吧。”
“阿姨那么开明,只要不是跟你在一起,我跟谁在一起她都会祝福。”
斐知翩怎么想都觉得整件事离奇。
“可在那之后你不就进组了吗?”
“你不知道有种恋爱关系叫异地恋?”
“你说山里没信号,整整十个月没给我发消息,我想知道你俩是怎么恋的,心电感应恋吗?”
“有没有信号要看接收信号的人是谁,有的基站就是信号差,想发句‘生日快乐’都接收不到,我有什么办法。”
斐知翩算是看透了他:“你这个重色轻友的臭狄狄!”
狄影以牙还牙:“你这个命不久矣的知翩人。”
凌霁回来时手里少了只雪貂,多了瓶红酒。
“是这一瓶吗?”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没错,就是这瓶八二年的拉菲,我专门珍藏以备在这种场合用。”
斐知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我始终自信是你最好的兄弟,可兄弟恋爱这种人生大事,快一年了居然都没有告诉我。”
“不光这样,你俩刚刚看彼此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融入不进你们的生活。”
狄影着手开红酒:“你跳到炉炭里,烧成灰,想怎么融就怎么融,有的是缝隙供你容身。”
“啊!”斐知翩惨叫,没跳进锅里,却一头跳进了草里。
他捡起半条标本残骸:“蛇头!蛇头怎么不见了?”
凌霁:“……不好意思,被我砍了,过于逼真容易引人误会。”
斐知翩的视线在凌霁和半截蛇身上徘徊了几遍,把“这蛇真的很珍贵”和“这蛇不仅珍贵而且很贵”两句话艰难咽下。
“凌霁老师砍得好,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孰知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
“凌霁老师好刀法,看这切口多么平整,深一刀浅一刀都不叫斩首;看这位置多么精准,多一寸少一寸都不叫七寸……”
狄影幸灾乐祸:“别哀悼你的蛇了,过来喝酒。下次换一条,记得换条好吃的。”
扭头冲凌霁解释:“体谅点,他这人一受刺激就容易语言功能紊乱。”
斐知翩化悲痛为酒量,这顿酒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
太阳落山,口齿不清的斐知翩嚷嚷着要续摊,狄影又把剩下的羊肉拿出来,串成串架在炉子上烤。
烤肉香飘四里,小凹也借着月色掩护溜出来吃串。
斐知翩揉揉眼睛,惊奇道:“狄影,你家里怎么有只兔子?”
狄影脸不红心不跳,当着他的面给小凹喂肉泥:“你看错了,不是兔子,是我儿子。”
凌霁紧张:“你在胡说什么?”
狄影不以为意:“你看他醉成那样,准保明天早上起来什么都记不住。”
斐知翩定睛仔细看:“还真是你儿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听喝醉的人这样说,不知为什么显得没那么荒唐了。”
一顿酒喝到后半夜,斐知翩站起来后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栽进炉子里。
“我、我要回、回家了……”
凌霁可不认为他有独自回家的本领。
“有人来接你吗?”
斐知翩不知听成了什么,摆摆手:“留宿?不、不留……这里连个客、客房都没有……”
狄影喝的也不少,迷迷糊糊地接话:“就是为了防止你……这样的人赖着不走……”
“小气……”
斐知翩踉跄着走进室内,凌霁跟在后面,防止他出意外。
才走到客厅,这位简称自己要回家的制片人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再也没有起来的迹象。
凌霁:“……”
他只能放任这尊大佛,再回到花园,狄影和小凹都不见了踪影。
凌霁找遍各处,终于在婴儿房发现这对父子。
小凹抱着奶瓶呼呼大睡,肚皮撑得像个球。
狄影扒在婴儿床边,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听到脚步声,居然坚持着坐了起来。
“你听,”他咣咣拍着小凹的肚皮,圆滚滚的肚皮随他的手掌一颤一颤,“能听到水声。”
“……”凌霁扣住他的手,“你挑西瓜呢?拍醒了怎么办?”
凌霁收走奶瓶,盖好毯子,狄影还在一旁发呆,凌霁把人拽走。
狄影喝高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这场景似曾相识。
“阿伯茨的…恶佛歌…”
“抬脚。”
无奈地看了眼被霸占沙发,凌霁艰难地把狄影拖到楼上,他自己的卧室。
卧室只有一张大床,凌霁此刻也没有精力思考他睡这里,自己睡哪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
狄影被扔上床的一瞬间扣住凌霁手腕,口齿不清地叫他的名字:“小霁子……”
凌霁呼吸一滞:“你叫我什么?”
狄影口中念念有词,凌霁俯身到他嘴边,试图辨认那些朦胧不清的字眼。
扣住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拽,凌霁眼前天旋地转,停下来后眼前是狄影醉眼朦胧的面孔。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好多意义不明的音节,终于从中提炼出一句人类能理解的句子。
“今夜月色真美……不如我们……生个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