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影心中涌起股熟悉觉,他跟侯颖虽然分别饰演男女角童年,但在此拍都是个人戏份,这是两个人第次搭戏。
狄影扶着新娘子肩膀,能受衣料下拘束和紧张,但却有种熟悉挥不去。
辛导很满意呈现出结果,没有喊停,两个人便顺着剧情演下去。
新娘子戴着红盖头,目不能视,整整这个月,都只能依赖着小少爷行走。
小少爷无论去哪里都牵着他手,充当他眼睛。
吃饭,小少爷饭碗递他手里,亲自为他夹每道菜。
喝茶,小少爷茶杯送他手上,喝完后再接回来。
小少爷养尊处优,自幼受人服侍,第次这么尽心尽力地对待个人。
辛导对两个孩子表现非常满意,他从开始昧着原则意侯颖使用替身,时不时地入戏,错以为这两个孩子,就是从剧本中走出来两个人物,每个动作觉都拿捏得恰好处,每条镜头都是遍过。
天气依然热得冒火,狄影有时也热得受不了。
新娘子手却始终冰冰凉凉,狄影甚至会贪凉多牵会。每当这时他都有种错觉,自己仿佛牵是小季子手,因为两个人在起玩闹时候,小季子手偶尔会触碰自己,那触也是冰凉舒适。
但他不理解是,自从“侯颖”换上了这套嫁衣,再也没有揭下过盖头,也没有说过个字,哪怕是在休息时候。
往常辛导说休息,侯颖妈妈都会立刻冲上去,给她擦汗、打伞、喂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天,她却只是面象征『性』地出现两次,后面连人都见不,休息时间“侯颖”连口水都喝不上。
狄影矿泉水塞“侯颖”手里,后者意外地向后躲了躲,意识来人是谁后,才收下来,但没有喝,拿在手里玩。
“现在是休息时间,你可以盖头揭下来。”
小季子摇摇头。
“你不热吗?”
又摇摇头。
狄影记得不久她还中暑起痱子,转眼又像换了个人。
“你妈妈这两天怎么没来照顾你,她生病了吗?”
这是狄影能想唯合理解释了。
小季子水瓶转来转去地捏着,没摇头也没头。
“喝吧,你整天都没喝水,不会渴吗?就算不渴也要喝,不然又要中暑。”
小季子头压得更低,依然没有动作。
他听身边人离开音,心中有失落。
不片刻,人又回来了,从他手里拿走矿泉水瓶,过会又送回来。瓶盖被拧开,里面『插』着根吸管。
“这样就可以喝了。”
“……”小季子吸管送嘴边,清凉水滋润着干渴唇舌。
盖头后面眼睛里闪耀着激,影哥哥真好,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他要是只对小季子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狄影见他喝光了瓶里水,便放心了。
“我走了,你不要个人『乱』跑,小心摔着,有事就叫大人。”
小季子很想跟上去,但想跟阿姨约定,再坚持天就可以送给影哥哥礼物,硬生生忍住了。
最近狄影每天晚上都跑去小季子秘密基地,抱着人也许会回来睡觉想法等就是大半个钟头。
有次等自己躺在草垛上睡着了,其他人找了他很久才找人,难怪小季子说在这里睡觉很舒服。
由于两个小孩表现出『色』,七天拍摄周期提五天,很快迎来这两个小演员最重要场戏。
新娘子马上就要在地家待满三十天,很快就要正式成亲日子,大人们阴谋却浮出水面。
原来,按照大师指引,从来就没有成亲这环节。新娘子身穿红嫁衣住满三十天,八字极阴她会被各式各样不干净东西缠上身,届时她个人送去深山里,任由其自生自灭,只有这么做才会家里厄运送走。
小少爷在“成亲”夜偷听了大人们对话,得知了真相,决定提带着新娘逃离这个家。他在第二十九天夜里擅自揭下了新娘盖头,诅咒应验,家里燃起大火,全家丧命,只有两个小孩活了下来,逃进山里。
这天就是戏里小少爷揭盖头日子,小侯颖却发起了高烧。
辛导得消息立刻赶过来,侯颖妈妈自责地抹泪:“都是我没照顾好小颖,夜里我怕孩子热着,给她留了风扇,谁知道她又被吹着了,大早就开始发高烧。”
小侯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颊通红,脑门上敷着湿『毛』巾。
副导演无奈地问辛导:“辛导,这可怎么办?今天戏期报批流程非常繁琐,要是不拍,这准备功夫都白费了,下次重走流程又需要好长时间。”
他以为辛导定会发火,却没想辛导对生病小侯颖很心。
辛姿丽六岁时也生过场大病,他人在剧组没赶回去,事后才知道当时病情凶险,唯女甚至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辛酉岿都阵阵后怕。
看侯颖难受样子,就像看他没有亲自陪在身边女样。
向来对拍戏要求苛刻辛导第二次妥协了——第次妥协是意侯颖使用替身,第二次也是样。
“那就让替身小孩拍着,回头补录个『露』脸镜头。”
他心疼地『揉』了『揉』侯颖头发:“丫头好好养病,爷爷等你好起来。”
等辛导和副导演离开后,高烧昏睡侯颖从床上坐起来。
“妈妈,你为什么要让我装病骗爷爷呀?”
侯颖妈妈不客气地人按回去。
“傻丫头,你不知道今天要拍什么戏呀?救火车都在外面候着了,等下要放火烧院子,我可不放心让你去拍那个。你给我老实躺好了,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在装病。”
副导演刚出门就差被东西绊倒,低头看,又是隔壁剧组稻草捆,今天刮风,小捆稻草被吹他们这边来。
他气得拾起稻草扔回去:“跟你们组说了多少次,道具过界了,都进我们镜头里了!再不搬走,让你们拍不成草船借箭,改拍火烧赤壁!”
辛导等人回片场,造型师早已接通知,给小季子上个新娘妆,届时火场摄像机摇晃,争取镜头糊弄过去。
副导演安顿好所有环节,跟辛导等人做最后拍摄确认。造型师带着好妆小季子出来给辛导看,原本嘈杂讨论戛然而止。
个人齐刷刷盯着新娘子脸,不吭。
造型师无奈摊手:“这孩子底子好,我只随便了笔,就是这个效果。要是觉得不合适,只能故意往难看。”
辛导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小季子乖乖走他跟。
“喜欢演戏吗?”
最近这天,小季子跟着他影哥哥拍戏,虽然不能『露』脸,也没有台词,但觉得很快乐,比做群演时候快乐得多。
他懵懂地头。
“演完这部戏以后,你跟着爷爷,爷爷教你演戏,给你能出镜、有台词角『色』,片尾演员表里就署你名字,好不好?”
“不用再跟着我爸当群演了吗?”
“这个事,咱们跟他商量商量。”
“那我还可以跟影哥哥起演戏吗?”
辛导反应了下,才明白他口中影哥哥是谁。
“当然可以啊。”
小季子笑逐言开:“好!”
辛导欣慰地拍拍他手。
“这次,就委屈你了。”
……
地家小少爷要带着自己新娘逃离这个家,但在出发,他很好奇相处了个月新娘长什么样子。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边,新娘子低着头,小少爷伸手动作紧张,又生涩。
红艳盖头被缓缓揭开,白皙面孔依然低垂着,有分熟悉。
那张脸缓缓抬起,仿若世间最好画卷在眼展开,黑曜石般眼睛注视狄影,温顺下暗藏是久别重逢喜悦。
狄影礼貌地夸过很多人好看,直这刻他人生审齿轮才初始转动,那是种心脏被瞬间击中觉,个名字呼欲出。
小季子……!
狄影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侯颖会变成小季子,窗外闪烁起火光,家仆们大喊着“走水啦”跑出来灭火,浓烟顺着纸窗缝隙灌进房间,狄影抓住小季子手往门口跑,却被熊熊火焰『逼』退回原地。
新娘子吸入太多浓烟,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少爷脸担忧地抱着他,大呼救,很快也被呛得说不出话。
门口房梁被烧断,烈火卷着木头坠落,两个孩子紧紧抱在起。
辛导拍满意镜头,个工作人员冲上去,手中灭火器喷出浓浓白雾。
隔壁草垛被风吹散,携带了火星又被吹上房顶,起火不断增加,草垛被燃,火势变得不可控制。灭火器眼瞅着不够用,人们尖叫着躲避,现场片混『乱』。
“救孩子,救孩子!咳咳咳——”
辛导想进火场救孩子,被身边人死死拦下。
副导演防火毯潦草围,冲进房间,这里四周都堆满防火材料,防就是不让火蔓延进来,可谁都没料起火会在房顶,烧焦横梁不断被火焰裹挟着坠落。
狄影牢牢地护住小季子,对方瘦弱身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副导演冲进来,狄影第个见,眼睛放光,刚要呼喊,又呛入口大浓烟,咳嗽不止。
副导演也发现了他。
“小影别怕!咳咳咳——叔叔来救你!”
狄影拉着小季子刚想跑过去,头顶巨响,最大横梁耐不住高温燃烧,咔嚓断裂。
副导演也看了,面『露』惊恐:“当心!”
狄影有人重重推了他,回过神时人已在副导演怀里,他惊慌地抬头看去,隔着熊熊燃烧横梁,视线中最后个景象是烈火中身穿大红嫁衣小季子,满脸焦急模样。
狄影昏了过去。
……
狄影躺在那,好长时间没有了动静,像是睡着了。
凌霁轻轻叫了两他名字,没有回应。
他取来毯子,小心盖在他身上,掖好边角。
做完这切,他蹑手蹑脚走掉,越走越快,直楼梯下,再也忍不住,身影闪,躲进楼梯后阴影里。
凌霁激动地捂住嘴,肩膀控制不住颤动,眼中闪烁着水光。
狄影看似已经睡着,思绪却仍然停留在那年酷夏。
片场大火被扑灭,所幸抢救及时,只有少数人受了伤。
还有两个人伤得比较严重,个是冲进火场救人副导演,个是最后被救出来童群演。
可谁都不知道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童群演伤势如何,他爸爸瞒着所有人孩子转院,再利用这件事要挟剧组赔钱。
无论剧组如何请求,他都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张口就是要钱,否则就事情捅给媒。
为了不耽误孩子治疗,也为了事件不被扩大,剧组唯有赔了笔巨额补偿金,不光是医『药』费,还有封口费。
然而这切,昏『迷』中小狄影都无所知。
当他终于醒过来,不顾所有人劝阻跑出去,用力推开隔壁病房门时,里面人正在接受记者采访,侯颖妈妈拿着手帕装模作样地假哭。
“我家小颖可太不容易了,这么热天,穿那么厚戏服,大人都受不了,她小小年纪,不是中暑昏倒,就是浑身起红疹,可从来没有叫过苦。
“谁知道又遇这种事,真后悔当初让她接这部戏,那么小孩子,要是留下心理阴影可怎么办……”
狄影推门而入病房里人都吓了跳,坐在病床上侯颖见他便心虚地低下头。
侯颖妈妈迅速恢复如初,起身迎上去。
“哎呀,小影你什么时候醒,急死阿姨了。你匆匆忙忙过来定是担心侯颖吧,有心了,她伤得不重,就是这会有客人在不大方便。”
她边说边狄影推向门外,自己也跟着出了病房,门在背后紧。
狄影着急想往里闯:“为什么她会在里面?她当时根本就不在片场,怎么可能受伤?小季子呢,你们小季子藏哪里去了!”
侯颖妈妈狄影推说话记者听不地方,俯身说:“小影啊,阿姨跟你说,你朋友没事,消防员叔叔很快就他救出来了,只受了小伤。你看,你不也没事吗?”
“小季子如果没事,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他被他爸爸领走了呀,他爸爸收了大笔赔偿金,答应供小朋友念,以后他都不用再跑来跑去当群演了。这里面有很多大人事,很复杂,要是你这件事说出去,那他们就得钱还回来,你朋友不就又没念啦?你是想帮他,还是想害他?”
小狄影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她说话。
“当然是想帮他……可是,小季子不会不跟我说就走……”
“噗嗤,”侯颖妈妈笑出,“他爸爸收了钱,连夜就带着孩子走了,生怕走慢了我们会钱要回去。你朋友是走得急,要是有机会见你,定会跟你告别。”
“……真吗?”
“阿姨怎么会骗你,你以为我家小颖愿意配合撒谎呀,那都是为了大局,这事要是被记者知道,他们会不顾事实地『乱』写。时候,不光你好朋友会每天被记者围得没法去上学,辛爷爷这部戏也很难拍下去,剧组叔叔阿姨们会失业,你忍心让这么多心你人难过吗?”……
狄影在医院走廊里失魂落魄地走着,迎面遇上坐飞机赶过来孟鹭。
孟鹭原本很焦急,看子没事后镇定下来,站在原地等他慢慢走过来。
狄影『迷』茫地抬头问:“妈妈,我在剧组认识了个好朋友。”
“小影交朋友了,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找不他了。他们说,他被他爸爸带走上学去了。”
孟鹭不清楚来龙去脉,只顺着他话说。
“如果是跟你龄小朋友,确实应该去上学。”
“那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他了?”
孟鹭蹲下来,『揉』『揉』他头。
“小影继续演戏,以后定能成为大明星,当上大明星以后,所有人都会在电视上看见小影。时候,如果你朋友想见你,就定找得你。”
“……”
年幼狄影垂下眼沉思,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再无茫然。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是狄影,八岁那年,立下志愿,我要当大明星。」
「我要站在高处,站在最耀眼地方,这样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找得我。」
「就算他不想找我,只要想他可能在某个街头,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我,那也值得。」
「小季子,我在这里等你,你看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