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将那疯熊杀了,真的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啊。猴子心里太明白白银跟奴隶的天差地别,那不是单靠什么巧妙的投机倒把就能补平的,就像刚刚扯出脊骨的那一下撕咬,换到白银血脉的身上,猴子的牙大概要被崩掉。就连白银血脉的人类操控的机甲以多敌一,都要忌惮上几分。跑了有一会了吧,龙源应该带着籍不恤跑出广场了吧。想着这些他心脏越来越痛,腿好像被链上千斤重的枷锁,每一步似乎踩在淤泥中,速度慢下来,喉咙中一阵瘙痒,血已经溢到他的嘴里。呼吸也因此瞬间紊乱,强烈的呕吐感冲进他的大脑,身后那些嗜血怪物紧紧跟着。猴子终于没能忍住,他喷出一团血雾。二级异化给他带来的伤害不可逆转,高负荷的压力不是他这个奴隶血脉能承受的,他现在只觉得痛,只觉得生不如死。疲惫和虚弱海一样淹没了他,每一丝肌肉都漏气一般变小,猴子耳边一阵嗡鸣,他踉跄着,带着惯性扑到地面,翻滚了起来。身体里的内脏好像脱离血肉的支撑,它们相互碰撞,又让猴子疼的大吸冷气。滚了几周终于停下。他喘着粗气,奋力地翻身,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觉得地上实在是舒服。异化慢慢消失,血一股股涌出嘴巴,他好像要把心脏吐出来。他嘴边竟挂上了笑,视线逐渐模糊,眼前浮现籍不恤的臭脸,还有龙源扑闪扑闪的眼睛。他看见自己带着这两个小毛孩去土拉大婶家偷烧鸡的模样。他们三个提着手里的肥鸡,背后土拉大婶破口大骂,头顶月明星稀,三个人在夜晚凉风中奔逃,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真想吃烧鸡啊。那些怪物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喷着大气发着狂。猴子在昏厥前用尽最后力气,向着它们吐了口水,那无力的口水飞不起来,出了嘴上升一小段又回到他脸上。最后的模糊记忆里,他好像听见谁在笑这个举动。。。籍不恤看着猴子吐了这口水,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神经病,这种时候也要来一口。他睁着眼醒来的时候,身子下小小的龙源含着眼泪满头大汗,声音颤抖自言自语。哥哥,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啊,你这么重我才不想背你,哥哥,哥哥,你醒过来去救老大啊,老大要死了,哥哥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我愿意以后把鸡腿都让给你吃,哥哥,哥哥。小家伙声音呜咽,奋力拖着籍不恤离开广场,身子不住颤抖,两腿吃力地向前走。籍不恤感觉他抓紧自己领口的手那么用力。眼泪从龙源的刻意抹黑的脸上滑过,露出下面白净的皮肤,他就这样背抗着几个自己大的成年人,一步一步,远离广场。龙源就是这样的孩子。籍不恤了解大概后,按住龙源双肩说我需要你做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你去离这里最近的,我们的第二个秘密基地,那间地下室,记得吗,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被占领,我需要和猴子回来有躲藏的地方。不这么说的话,龙源一定会悄悄跟着自己去找猴子的,他没有把握保护住龙源。之后他飞奔来广场,一眼就看见了那抹倒地的黄色身影。还好,猴子还没被撕烂。身上多出一股气息让籍不恤隐隐的觉得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一些凭空出现,但仿佛又与生俱来的感觉。那种膨胀又神秘的气体,在他的身子里面流淌,被他清晰的感知到,十根手指指头发痒,迫切想要捏碎什么。他还想要大叫,释放自己有些鼓涨的胸膛,想要跳想要跑。最想要的是食物,他很饥饿,好像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自己醒来之后的确发生了变化,惊人的,无法预知的变化。籍不恤看着远处魔法墙震动,眼神凝重,自己的变化跟鬼尸的进攻有关系吗。那股气流是人们常说的鬼尸气吗?当下来不及多做思考,他脑子里仅仅只有自己昏睡后的,那些沙漠海洋之类的短暂痛苦幻觉,对于小房子和黑暗空间,是一片空白。籍不恤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可以把眼前的危机解除,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信已经出现,带有绝对的威严和傲然。很奇怪的感觉,那并非籍不恤先前最讨厌的愚蠢盲目,是真真正正的一种对已掌控事物的淡然态度。这感觉如此强烈,混合着巨大饥饿,籍不恤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龙源嘴里的怪物。就算这感觉是虚假的,就算他这一次昏睡一无所获,自己还是那个没有机械和魔法感知的脆弱奴隶,他也不可能眼看着猴子不管。在猴子和龙源身上,他从来没有权衡利弊的习惯。这无疑是愚蠢的不明智的,但他控制不住,即使自己会因此而陷入最不愿意触到的麻烦,但他控制不住。“喂!这有个更香的!都傻了是吧,那个东西臭毛都糊嘴,吃了祝你长痔疮!”
籍不恤向着不断围向猴子的怪物们大喊道。它们回头看籍不恤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身上都三三两两挂着什么种族的碎肉,一双眼睛清一色艳红如血,异化的身子奇形怪状各有各的凶猛。籍不恤呼出一口气,那些怪物显然对这个更加鲜活一点的生物感兴趣,它们甚至停下了马上要咬到猴子头的大嘴,向着他飞奔而来。他想要转身逃跑。对付这些数量和血脉等级的兽人,即使是机甲学院最优秀的战士,也要思量再三。可他看见到自己的胸膛中钻出一丝黑色灵活气体来,像是一条在水中欢快游行的小蛇。那气体出来之后,籍不恤顿时感到疲惫和虚弱,他竟然不能控制地跪倒在地面上,抬头,大口呼吸着,脸也慢慢失去了血色。随之而来的是饥饿,无边的饥饿,饥饿把所有意识都占领。这种饥饿是最原始的欲望,熊熊燃烧,籍不恤的舌头都下意识的往喉咙里送,尽管嘴中空空如也。他感觉肚子瘪成了一根线,他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他甚至盯着那些跑向他的暴走兽人,想象把它们吞到肚子里饱涨的感觉。吃了那些就能不饿了。没什么转头逃跑的意识了,他只是饿,他想吃掉这些兽人的欲望更加明确。他想吃了这些兽人,不论生吞活剥,吃了它们。那一丝黑气似乎感受到了这强烈的欲望,它竟然透过籍不恤的衣服,向这些兽人们射去。转眼就到了它们的身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遇见第一个浑身是血的兽人时,黑气陡然扩散,炸开。像是半空盛开的一朵漆黑花朵。那黑气飞快衍生出密密麻麻的分支,触手一般将这些兽人缠绕包围。很难想象一点点的黑气,实际上竟然能彻底包裹下数头庞大的异化兽人。黑气浓稠起来,缩紧起来,用着神秘的力量使自己变得牢不可破,里面兽人咆哮,挣扎无果。气里面不断响起骨骼咔咔碎裂的声音,黑气就像手一般拽扯着兽人的皮肤,又如蛇一般勒紧他们的身体,血开始不断从兽人的七窍中再次流出。那可是连机甲都难以砍断的白银骨头,异化后的白银兽人们皮肤坚硬堪比钢铁,可在这黑气面前,竟然变得纸一样又干又脆。远处猴子昏厥,广场再无他人,风变得很冷,波卡尔氏机甲和鬼尸战争的巨响传来。籍不恤跪倒大口喘气,眼神阴狠。吃了它们。心里突然这么想,之前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他突然明白了这莫名的感觉为什么自己陌生又熟悉。那是他见过的,黄金血脉者都会挂在脸上的表情。睥睨一切,高高在上。吃了它们。谁在籍不恤心里又念叨了一声,那些兽人若隐若现的头,在他眼里突然幻化成了索比亚,变成了老索修,变成了十五岁的新皇波卡尔·风奇。他最终发现了这些想法的源头——乎辉尔·籍不恤的欲望。气团里的兽人们被死死缠绕,脖子处勒紧以至于发不出一点声音,黑气如水一样漫过兽人们的眼睛和头顶,钻进他们的口鼻,把声音隔绝。像是盛开的黑花朵重新变成了含苞的花骨朵。广场上除了一大团黑气中隐约模糊的响声,变得寂静非常。籍不恤盯着气团的双眼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