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天刚泛起鱼肚白,宫中来的马车就已等候在七王府大门口。
卫芫荽挽着晏深的手肘,二人不疾不徐地从芫荽阁走出来。
“见过七王爷,七王妃。”高喜与慎和通立马跪下行礼。
慎和通的出现,令卫芫荽和晏深的神情,有着明显的一愣。
“免礼。”眉头微蹙看着二人的晏深,低声说道,“慎太医今日是要随本王与王妃,一同前往监狱?”
“回七王爷的话,卫丞相前些日子吐了血,精神有所不济,皇上特意叮嘱臣过去好生瞧瞧。”慎和通态度恭敬地回答道。
前些日子吐的血,早不去瞧,晚不去瞧。
偏要在今儿,过去好生瞧瞧?
这话,但凡带点脑子都编不出来……
“那就有劳慎太医了。”晏深冷眸一瞥,随即伸手将卫芫荽扶上马车,“出发!”
马车内,卫芫荽的内心有些隐约的不安。
慎和通作为太医院的大佬,一般不轻易出山。
况且监狱中犯人生病,是有狱医的,更是不在慎和通出诊的范围内。
所以皇上此举,当真是对卫文石的“偏爱”?还是卫文石的身子,突然出什么大问题撑不住了?
这令卫芫荽的心悬吊吊。
见卫芫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晏深冷嘲道,“王妃这是在思考人生吗?”
“我只是在思考,督察院的大火要如何跟皇上交差罢了。”从神思当中回过神的卫芫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晏深,回应道,这事可还远远没有结束。八壹中文網
“那王妃可思考出什么结果了?”晏深嘴角的笑意,像是水面上一闪而过的涟漪,若有似无。
除了嘲弄,别无它意。
卫芫荽颔首,平静地看了一眼晏深,“再议。”
而后掀起门帘,望了出去。
窗外是一条极为静谧的路,荒无人烟,伴随着马车一起朝着监狱前行的,只有鸟鸣声。
晏修将特殊监狱建在这样的地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即使犯人越狱,士兵追出去,也能一眼望到是在往哪儿跑。
毕竟连个遮挡物都没有的地儿,想要隐蔽,靠凭空消失吗?
再议?
被敷衍到的晏深,冷哼着将头转向了一侧,不再言语。
……
马车在监狱门口停下,高喜忙不迭地从后面跑过来,为两人掀开门帘。
趁晏深低头下马车之际,高喜迅速将手中一字条塞入卫芫荽手里。
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务必当心。
高喜为何会这般善意地提醒自己?卫芫荽不清楚。
但在看过字条后立马塞入口中,将它吞了下去。
监狱还是那座监狱,比起上次,表象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再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狱中之人,皆是罪犯本人。
而并非如上次般,更换过的晏修的人。
难不成晏修不再担心,卫文石给他们传递消息,直接弃了这条路?
此事实属诡异,跟在晏深身后的卫芫荽,继续缓缓地朝着监狱的尽头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卫文石精神抖擞,身子和那日相比,并没有任何异常。
如此一来,慎和通的出现就更是莫名其妙。
“爷爷,我和故渊来看你了。”率先走进去的卫芫荽,温柔一笑。
将晏深七王爷的称呼更换成故渊的原因很简单,是在暗示卫文石她与晏深,眼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面对着墙壁的卫文石立马回过头,柔声道:“囡囡来了。”
墙壁上画满了整齐的线条,卫芫荽认真数了数,刚刚是距离上次探监的天数。
原身的情绪感知与对家人的想念,让卫芫荽的喉咙泛起阵阵苦意。
“在七王府住得可还适应?”卫文石伸手,将她滑落的青丝理了理。
而站在卫芫荽身旁的晏深,高喜,慎和通,此刻就像是透明人一样,谁也没有入到卫文石的眼。
“爷爷大可放心,七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对我极好,不存在不适应一说。”卫芫荽笑笑,随即将话题过渡到慎和通身上,“倒是爷爷,前些日子生病眼下可好些了?皇上今儿特意派了慎太医与我们一起,要不这就给你瞧瞧?”
那哪是生病?
那分明是被晏修的操作给气得吐血的。
众人皆知,但众人也都默契装傻。
卫文石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慎和通,“那就有劳慎太医了。”
“这是皇上吩咐的,卫丞相不必和我客气。”慎和通伸出手,放至卫文石的寸口脉,认真地把起脉来。
卫文石脉象平稳,并未有任何问题。
但晏深说了他有问题,那就必须得有问题,“卫丞相,近来夜里是否睡不着觉?心慌气短,且时常出现盗汗?”
“是。”卫文石点头,实质这些症状他一个都没有。
“稍后我会开个方子给狱医,待他从太医院将药取回来煎好后给卫丞相送来,卫丞相只需按时送服便可。”慎和通认真叮嘱道。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卫文石面不改色,“辛苦慎太医了。”
晏修这是准备对不听其安排的卫文石,痛下杀手了?
见慎和通开始写方子,卫芫荽立马将注意力集中过去,在脑海中记下了所有的药材名称。
卫文石若是突然暴毙,显然太引起注意了,所以卫芫荽推测是用慢性毒药,逐日杀死。
方子写好后,慎和通在高喜的带领下离去,狱中顿时仅剩三人。
“这都死到临头了,卫丞相难道还不肯交出兵符?”在卫文石对面坐下的晏深,冷冷地问道。
卫文石笑了,边叩着桌子,边缓缓说道:“交不交出去,都是要死的。”
“只要你肯将兵符交与本王,本王定保下你的命。”晏深郑重承诺。
不等卫文石开口,卫芫荽就已经怼了过去,“七王爷可真是在说笑,只怕是一拿到兵符,你就要了我们整个卫府人的命。”
过河拆桥这种事,当今圣上已经给卫府好好上了一课。
同等错误,晏深竟认为卫府还会犯一次,这让卫芫荽觉得实在是有些好笑,“我与七王爷的契约里,说的是将卫兵的兵力借于王爷,可没说要将兵符给七王爷。”
借和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晏深这梦,卫芫荽不得不说,做得真好……
“王妃会错意了,本王的意思是借用兵符。没有它,你让本王如何调度卫兵?”晏深摇头,将卫芫荽的嘲讽,驳了回去。
“兵符都到了王爷的手上,还不是王爷说了算。如此一来,王爷还会还吗?”以卫芫荽对晏深的了解,晏深只会让他们的人头都全部落地,以绝后患,“王爷眼下还是先想想,今日如何离开这监狱的好,兵符这一事待到卫兵出现,再幻想也不迟。”
晏深环顾了一眼四周,冷哼道:“当然是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那七王爷,可能是想多了。”卫芫荽看着蜜汁自信的晏深,轻笑道。
话音刚落,晏深还来不及反驳,监狱里突然冲进一大批手拿长剑的黑衣人。
他们所路过的牢门,锁都被一剑劈开,闻声而起的犯人们被这一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快跑!”
这群呆滞的人才忙不迭地朝着门口冲去,毕竟如此机会,可能此生也就仅此一次。
活着就是希望,所以他们用力朝外涌着。
唯有卫文石这间牢房,平静得像是越狱这件事情压根儿不存在似的。
三人谨慎地靠着墙壁而坐,若有所思。
对内他们各是各,但对外,利益将他们三人紧紧地连为一个整体。
与前面所有牢房不一样的是,黑衣人在砍开卫文石所在牢房后,冲进来不说,还齐刷刷地跪在卫文石的面前,“卫丞相,我们来救你了,快走!”
卫文石并不认识眼前这群人,晏深与卫芫荽也不认识。
“我不走。”卫文石的平静,与此时的监狱,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闯进来的,卫丞相若是不跟我们走,日后想走可就没有机会了。”见卫文石竟然不为所动,黑衣人索性直接上手,准备强制性的将卫文石带走。
只是手还未触碰到卫文石的身子,就被拔剑的晏深砍断,掉落在地。
血腥味在这间牢房里蔓延开来,引得卫芫荽阵阵反胃。
“没本王的准许,谁也别想带走卫丞相!”晏深挡在卫文石身前,目露凶光,语气坚定。
手臂纹了一纹身的黑衣人,此时从后面走上来,先是将同伴惨遭砍断的手踹得老远,接着瞟了晏深一眼,“原来是七王爷。”
语气当中满是浓烈的不屑。
随即不等晏深开口,就下了命令,“谁都不能阻止我们今日的计划,把卫丞相带走!
“是!”身后的黑衣人一批接一批地涌入监狱,再冲进卫文石所在牢房。
“今儿要么你们踩着本王的尸体而过,要么马上滚!”晏深愤怒的眼眸当中,没有任何一丝退缩之意。
“那就多有得罪了。”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所有人都开始扑向晏深。
竟然来真的?
连晏深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人,想必除了卫兵也就没有人了。这是晏深自己的想法。
但此时卫芫荽的心里,却坚信这群人不是卫兵,因为卫兵不会如此没有脑子。
所以这场戏,究竟是谁特意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