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栗山。
夏水阳与许多金坐在山巅，眺望着前方。
晨雾氤氲着山脉，像海浪一样，跌宕起伏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将整座山脉层层包裹。
“那幅绥安舆图，你确定是真的吗？”许多金的嗓音极为冷静，和在卫芫荽面前那个总是笑意满满的人，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夏水阳点头，“确定。这种大面积的舆图，宴修没有作假的必要。民间多的是绥安舆图，只是没有它这般完善罢了。算不得什么多宝贵的东西。”
绥安舆图若是被丢到路上，被普通百姓捡着，没准儿只是看一眼，下一秒就用来生火了。
因此，许多金勉强赞成这个观点，“我们标注出来的地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且那个图形，我多年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唯一不一样的是，那个图形中央还有一个圆圈。”
“现在这个图形缺失的那个圆圈，就是公主真正的墓地所在。这个阵法是用来捆住人的魂魄的。宴修对胥国下手那么狠，多的是孤魂野鬼想索取他的命，他当然怕。”夏水阳认真回应道，“之所以用这样的阵法来囚禁他们，墓地就一个，那就让所有的人都永世不得超生。谁也别想找上他。”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那本古籍，确定圆圈的位置。此事就算成了？”许多金确认道，同时内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这事，他们等待了太久，从卫芫荽出生的第一天，等到现在。
胜利，似乎已经在开始向他们招手。
夏水阳摇头，“并不。我们只能通过它确定一个中心点，而后从中心点，向四周蔓延，直到挖掘到公主墓为止。”
若是在荒山野岭，这件事情就很好处理，说开动就能开动。
但这些位置若是位于别人的府邸之下，或者官府之下，可就麻烦了。
如此一来，时间又得往后无限延长。
“你只管尽快确认位置，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许多金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些年，他们存下那么多的家底，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候吗？
许多金坚信：只要银子给到位，别说这些地方了。即使是皇宫的地下，也是能顺利挖到的。
夏水阳自然明白这件事情的迫切性，他们还可以等，但囚禁着的他们可等不了，随即点了点头，“好。”
“丞相府的马车又来了。”看着远处突然驶来的马车，许多金略带讥讽地感叹道。
“昨儿曹兴腾来了一趟，但我没有见他。没想到他今儿又来了，看来那事困得他相当痛苦。”夏水阳冷冷地笑了，笑里丝毫不缺幸灾乐祸。
许多金站起身来，“活该！不过既然曹丞相这么有诚意，那就给他点希望，再给他破灭就是。”
杀人诛心，大抵如此。
“是。”夏水阳跟着起身，两人朝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不同的是，夏水阳是去会客，而许多金则是下山。
他们为同一个目标，而各司其职。
……
丞相府的马车，停在苍栗山的山脚处。
坐在马车当中的曹兴腾并未下马车，而是掀开门帘，看向温源，“你先去看看苍山阁的大门开着与否。”
昨儿已经跑了一趟空，累得曹兴腾此时浑身都是酸痛的，今日他学聪明了。
温源立马恭敬地点头，“是！”
确定苍山阁的门开着后，曹兴腾这才在温源及其他丞相府侍卫的护送下，缓缓地朝着目的地而去。
到的时候，夏水阳站在院子当中，正领着自己的徒弟阿杞，观看天象。
曹兴腾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夏术士。”
距离上一次两人相见，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夏水阳回头，语气不卑不亢，“哦……是曹丞相。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将曹丞相吹到了我这寒舍？”
“夏术士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苍山阁可是无数人都向往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寒舍了？不瞒夏术士说，昨儿本丞相就上山了一趟，只是可惜没有见到夏术士。”曹兴腾浅然一笑，“好在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如此说来，曹丞相是找我有事？”夏水阳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阿杞，“阿杞，给曹丞相上茶，然后回屋看书去。”
“是！师父。”阿杞乖巧地点头，转身朝着灶房而去，连看都没有看曹兴腾一眼。
有生之年，竟被这么小一个孩童忽视，曹兴腾并未多言。
但心中立马有了一个计划，一个保证夏水阳会答应，帮他驱走夫人魂魄的计划。
两人在院子角落里的亭子里落坐，曹兴腾开门见山，“不知本丞相给夏术士的来信，夏术士收到没有？”
原以为夏水阳会找个理由，来忽悠自己说没有收到，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回信。
不料夏水阳竟点头，“收到了。”
不等曹兴腾追问为何收到也不回复，夏水阳缓缓开口道，“但……此事我帮不了曹丞相。”
曹兴腾当然不相信夏水阳的这个说辞，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无比，“夏术士若是都帮不了本丞相，那这绥安可就没有人帮得了了。”
“我只能帮人预测一些事情的走向，至于驱妖魔鬼怪这种事，的确是做不了。曹丞相若是觉得我在敷衍或者拒绝你，你大可问问这些年找过我的人，我可有帮谁做过法事？”夏水阳接过阿杞端来的茶水，看了她一眼。
阿杞会意，迅速退下。
曹兴腾没有说话，而是在仔细回想，这些年他所知道的，夏水阳参加了的事情。
回想数遍，结果都是一样，的确没有。
但一个预测事项这么准的人，对于这种不好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毫无办法。
对于这一点，曹兴腾绝对不相信，“温源，去门口。本丞相有事需要单独与夏术士说。”
“是！”接收到指令的温源点头离去。
曹兴腾这才将目光缓缓回到夏水阳身上，“本丞相相信夏术士一定能想到办法，本丞相在这儿，求夏术士了。”
连求这个字眼都说出来了，显然此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曹兴腾的生活。
夏水阳叹了一口气，“此事不是我不愿意帮曹丞相，是在下属实是无能为力。不过在下倒是可以给曹丞相指一条路。”
这是还有高人？
“夏术士请讲。”曹兴腾暗淡的眸光瞬间亮堂起来。
“据我所知，绥安有不少是专门做法事的师傅，曹丞相可以问问。此事还是尽快解决得好，拖下去只怕是越拖，这魂魄的怨气越多，就不好处理了。”夏水阳认真叮嘱道，随即从衣袖当中掏出一个符，递给曹兴腾，“曹丞相回去后，将它放在枕头下。在下不能保证曹丞相看不到魂魄，但至少那魂魄不敢再进入你的梦境。”
如此一来，曹兴腾起码睡个安稳觉是问题不大的。
接过夏水阳的符，曹兴腾看了又看，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符，当真有夏水阳说的这般神奇？
曹兴腾的目光当中，是有所怀疑的，但试试并不需要任何成本。
因此，他并未拒绝，“多谢夏术士。那就不打扰了，本丞相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曹丞相慢走，在下就不送了。”夏水阳点头，面色平静，身子一动未动。
走出亭子的曹兴腾，目光开始搜索起温源的身影。
见温源等在苍山阁门口，内心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温源走后，他并没有与夏水阳说任何秘密之事。
之所以将温源支开，是让温源去将阿杞绑了。
众人皆知，阿杞是夏水阳的这么多年唯一的弟子，宝贵程度可想而知。
利用阿杞去威胁夏水阳做法，在曹兴腾看来是一件再稳当不过的事情。
握着符的曹兴腾，再一次确定夏水阳是一定可以搞定此事的，否则他又怎么给得出，如此有作用的一个符？
走过去的曹兴腾，低声在温源耳边问道，“人已经在马车上了吗？”
“苍山阁没有阿杞的身影。”温源摇头。
曹兴腾愣住了，露出不可思议的愤怒目光，看着温源，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苍山阁没有阿杞的身影，属下找了无数圈，连茅厕都找了，都未找到。”温源如实说道。
“一个小孩子，能跑得到哪儿去？每个房间你可都找了？”曹兴腾内心的怒火迅速上升。
整个苍山阁，只有夏水阳和阿杞两人。
夏水阳在与曹兴腾谈事，仅剩阿杞一个人，间接等于苍山阁的所有角角落落，都是能任意出入的。
否则曹兴腾也不会有那般大的信心。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温源作为他最为信任的侍卫，连个小孩子都抓不住，这说出去，只怕是要遭人嘲笑万年。
温源点头，“找了。但有一个地方臣没能进去到。”
“哪儿？”曹兴腾依然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这破败的苍山阁，竟然还能有温源进不去的地方？
“藏书楼。”温源的内心也很郁闷，“是属下无能，任凭丞相责罚！”
握着符的曹兴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回府！”
毕竟夏水阳这么多年，的确没有做过任何一场法事，曹兴腾信了。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
此时的藏书楼，大门已开。
阿杞从里面探出脑瓜子，“师父，刚刚那个大个子叔叔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将我们苍山阁所有地方都去了一遍。”
夏水阳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阿杞的脑袋，“下次阿杞若是再见到那个叔叔，务必立马躲起来，他方才是想抓阿杞。”
阿杞立马跳到夏水阳身上，“阿杞害怕，阿杞不要离开师父。”
“乖，师父会保护你的。”夏水阳点头，面色沉重。
一切才刚刚开始。
道路崎岖慢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