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曹兴腾开口,紧跟其后的温源,就冲了上来,“走狗,你可知你挡的是谁?”
“走狗?你说谁……说谁……谁走狗呢?”醉酒的卫斯年,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用力将眼睛睁到最大,瞪着温源。
温源冷笑着回应道,“整个绥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卫府就是走狗。难道我说错了?”
站起身来的卫斯年,摇晃不止,眸光当中却满是挑衅,“走狗?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你倒是拿出……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你们姓卫的都是走狗一事,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可是定了罪的事。”温源伸出手,将卫斯年从地上拎了起来。
定罪?
这人间的残忍,不就在于皇上说谁有罪,谁就有罪吗?
双脚悬于空中的卫斯年,脖子被衣领勒得有些踹不过气,这令原本整张脸与脖子都是通红的他,开始泛紫,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似的。
“温源,放下卫公子!”曹兴腾在此时,冷冷地开了口。
可以任意拿捏别人性命这件事情,令曹兴腾感到爽感爆棚,但他显然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要了卫斯年的命。
摔倒在地的卫斯年,缓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狗仗人……人……人势的东西!”
随即大笑着,看向曹兴腾身后站着的官员们,“你们这群被猪油蒙了心的人,竟选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人当皇上,也不怕先皇从坟墓里跳出来,索你们狗命!”
竟敢说当朝皇上不是东西?
这卫斯年当真是破罐子破摔,不要命了吗?
在温源拔剑的前一秒,曹兴腾伸出手拦住了他,而后颔首看着卫斯年,“朕若不是东西,那卫公子岂不是连畜生都不是了?这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卫公子这般污蔑朕,可是要诛九族的。”
冷笑声中,杀意已经开始无限蔓延。
诛九族?
卫斯年恍然大悟般,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诛九族?”
满脸的惧怕之意,令曹兴腾从方才的愤怒,转变成了兴奋。
“姓卫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了,还怕诛九族?皇上这……这不是在说笑话吗?”卫斯年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曹兴腾的宴深,就像是在看白痴似的。
竟然还知道,姓卫的没剩两个人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卫斯年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既然宴修那个窝囊废,没能诛了卫文石的九族,那他曹兴腾今日就来满足他的这个遗愿。
可惜还未等曹兴腾开口,卫斯年已直接迎了上来,挑眉道,“证据?我手上的证据可就多了。皇上要不要看看?”
曹兴腾愣在原地。
卫文石的手里,肯定是他当年参与卫府一案的证据的。
但是这又如何?
卫文石在牢狱当中多年,卫斯可是一次探监的机会都没有的。
既如此,卫文石手里哪怕满是证据,也只能烂在牢狱之中,对他根本形成不了任何威胁。
思及清楚的曹兴腾,随即坦然一笑,“既然卫公子说有证据,那就拿出来,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若卫府是被冤枉的,朕立马还卫府一个公道!如何?”
曹兴腾眸光当中的得意和挑衅,全部落入卫斯年的眼睛里,卫斯年又躺回了摇摇椅上,闭上了眼睛,“皇上再等等,很快绥安所有人都会知道当年的秘密。只是,皇上有没有机会还卫府清白,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看来,卫斯年此举完全是在发酒疯,且发得莫名其妙。
但曹兴腾却是紧张无比,他转头低声在温源耳边吩咐道,“去看看外围,是不是来了卫府的人。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当年的秘密?
有没有机会还卫府清白,不得而知?
难不成当年的事情,被什么人翻出来了?
可为何自己一丝消息都没有收到?
还是说,卫斯年今日出现,仅仅只是为了让他痛苦而已?
眼下的曹兴腾,无从得知。
这份无从得知,令他的心七上八下地跳着,极为忐忑不安。
“皇上这边请,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对对对,简直就是晦气!”
“还是皇上宽宏大量,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要了这个疯子的命!”
百官跟在曹兴腾的身后,边指责着卫斯年,边朝着宴深的灵堂走去。
在跨过门槛就是灵堂之际,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像是鬼一样的,从角落处飘了出来。
伸手拦住曹兴腾去路的她,嗓音清冷,“来人请止步,七王爷的灵堂不欢迎你。”
是卫芫荽。
作为宴深的遗孀,在宴深的灵堂上,她竟身穿大红色。
难不成这是在庆祝七王爷死了吗?成何体统!
卫斯年是喝醉酒,所以发了疯。
可眼前的卫芫荽又是怎么回事?她也疯了吗?
停下脚步的曹兴腾,叹了一口气,“七王妃,你可看清楚了,朕……是皇上!七王爷是我们绥安的功臣,朕来送他一程,你为何不准?”
“原来是皇上。”卫芫荽再次抬起头,随即立马给众人让出了路,“皇上请!”
此举动,令众人大跌眼镜——这七王妃竟真的疯了。
“这七王妃未免也太可怜了,好端端的说疯就疯了。”
“这七王府啊,算是彻底的落魄了。”
“七王爷死了,七王妃疯了,侍卫没有剩下两个。”
“要怪只能怪七王爷早些年过于狂妄,才导致了今日这一切,都是报应。”
“绥安的天,竟真的变了。”
置于灵堂中央的棺材,半开着,然而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宴深的尸体早已经烧成灰烬,除了一块随身玉佩被曹兴腾从战场上带回来,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棺材中,自然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那唯一的玉,本该是要放入棺材当中的,却被卫芫荽拿在手里,谁劝都不肯放下。
好端端的七王府,就这样成了过眼云烟了。
绕着灵堂接连走了好几圈的曹兴腾,眼含热泪,“七王爷是我们绥安的功臣,有他才有我们绥安现在的安稳。此事就交由高公公与七王府的管家接洽,必须以绥安的最高规格,厚葬七王爷!”
“是。奴才遵命!”高喜点头。
这曹丞相,可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
立于七王府当中的人,压根儿不知道,在他们吊唁宴深之际,绥安的大街小巷,已张贴满当年卫府一案的证据。
宗卷,物证,人证,事件的始末……出现在一张极大的告示纸上。
这张被拓印了无数份的证据,它们飞速地在绥安扩散着,角角落落皆未放过。
速度快到,连茶肆里面的评书人,此时竟已经开始了“说卫府”一事。
“卫府竟然没有通敌!”
“皇上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干出这么大逆不道之事!卫府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最后还将命全部搭进去,这都叫什么事!”
“这么多年,可真是委屈了卫丞相和他的家人。”
“谁说不是呢?卫大小姐有什么错?遭人夺去清白,还要遭万人指责。而这不就是因为她是通敌之人的后辈吗?”
“这好端端的一个府邸,就因为皇上的一己私欲与狭隘心肠,成了万人唾弃,狗都不待见的地方。”
“我们因为他是皇上,信任于他。而他呢,就因为自己是皇上,便利用权势随意定罪于人。真不是东西!”
“为了绥安的和谐,卫丞相竟然心甘情愿去到牢狱中,连句冤枉都没有说。他若敢说一句冤枉,皇上给屠一座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在为卫府惨遭污蔑而叹息,而眼红,而落泪。
天子面前,他们的命,和畜生无异,毫无尊严可讲。
宴修强压在卫文石身上的罪名,令卫府整个家族,所有人的一生,几乎都毁了。
而宴修呢?
他得到了皇位,得到了后宫三千佳丽,得到了诸多的儿子,还有小公主。
但最后,这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连宴修自己也不知所踪。
在众人看来,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到宴修身上的报应,一切皆是他活该。
万事都是圆,伤害终究都会回到自己身上。
只是这边的唏嘘还未结束,便又有新的唏嘘出现。
“你们看到了吗?刚刚新贴出来的告示,曹丞相的!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皇上所干的那些卑鄙的事,跟曹丞相所做的事情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不瞒你们说,那样的场景,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此告示上的东西,当真有这么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