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得对。”秦绛漪道,“那家伙已经很可怜了,再对他出手确实有点不好。”
“所以我本来也没想打他。”
灭蒙:“啊?那你……”
秦绛漪:“你不会觉得你这么伤了他,他真的会不对你心存怨恨吧?我们不打他,但是给他一个警告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我们永远难以提防藏在暗处的小人。”
“可以不对他下手那么狠,但是绝对不能不去。”
“你会因为自己的善良去心疼他,但是他呢?他没有善良这个东西,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心疼你。”
“如果有机会将你置于死地,我想,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古话,斩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阴暗的毒蛇记仇的很,它们永远会待在角落里伺机撕咬你,并随时准备给予你致命一击。”
一番话将灭蒙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于是思考了一会儿,便站起了身。
“我知道我不太聪明。”经历了这一晚上之后,灭蒙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少女的爱恨分明,以及心思手段。
她其实是一个很护短的人,现在之所以愿意这么帮自己,也是因为将自己纳入了“她的人”的范畴。
灭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得她青眼的事,才让她这么不遗余力的帮自己,少年这会儿只觉得心里暖洋洋、沉甸甸的,有些受宠若惊。
“我知道我不聪明,所以对于某些事不能做出很好的判断。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害我,所以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你直接指挥就行了。”灭蒙道,“我全都听你的。”
闻言,秦绛漪先是一愣,然后会心一笑。
以真心换真心,才不枉相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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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潜入药神谷的地盘,然后又在小蝴蝶的带领下摸进了千飞派那名伤员的屋子内。
甫一进屋,便听到一阵阴狠刻薄的诅咒谩骂。
“那个狗杂碎……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床铺上,伤到眼睛的男人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愤恨道,“区区一个妖怪而已……等回了门派,我便去求师父为我做主,灭你全族!届时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能解心中之恨!”
闻言,秦绛漪抱紧双臂,然后对着灭蒙挑了下眉头,露出一个“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对付这种小人,就要表现的比他更小人才行。
就比如现在,他一定没想到今天在比武台上已经讨回便宜的人居然还会再来找他。所以才敢在屋子放心的里肆意辱骂,发泄情绪。
灭蒙难得沉默了一下,然后撩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我没有族群,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了。”
他这话说的很平缓,但秦绛漪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怕跟这语气截然不同。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床上的男人惊恐的声调都变了音,“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灭蒙不应,反而拖了把凳子,直接坐到了男人的身边。
“当时分明是你先骂的我。”他不解地问道,“我只是还手而已,纵然我有错在先,你寻仇只寻我一个人便好了,何必牵连无辜?”
看他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完全没有想跟自己动手的意思,男人的紧张感稍缓,口中的语气也就不那么好了。
“哈,你说全族只有你一个人,你以为我没调查过?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你刚伤了我,我师兄便着手派人去调查你的身世了,你娘死的早是没错,但你好像还有个弟弟吧?嘿嘿,这我没说错吧?”
他越说越得意,不知不觉便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你们兄弟俩被一个狼妖收养长大,你住的地方有很多妖怪,你们这些能化形的妖怪聚集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城,叫百妖城,是吧?”
“我告诉你,有我师父在,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就你们那什么劳什子的百妖城,谁也别想逃过!”
灭蒙抿抿唇:“城中的人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你何必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我们城主修为不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灭城的。”
男人立刻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向灭蒙:“妖邪魔祟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打出清除妖邪的口号,自然会有数不尽的修士出力,更何况你们城主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他难道还能比得上青岚的善鹤师祖不成?”
莫名其妙地听到自己师父突然被cue,秦绛漪看热闹的心思也淡了,她一撩帘子,头伸进内室,出声道:“喂,你想什么呢,我师父才不管你这破事呢。”
冷不丁突然传来一道女声,男子这才发觉屋中不是只有他们两人,他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听她说这话……
“你就是琼槿?”男子瞠然,然后又转头看向灭蒙,“你们一起来的……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他悚然一惊,眼睛骨碌一转,当即就要高声喊人过来。
“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秦绛漪轻飘飘地截住了他的话头,“外面的人来的再快,也不会有我们动手的速度快。你不喊还好,若是喊了,便只能死在我们手里了。”
男子面容扭曲:“呵,你们既然已经让我看见了你们的真容,又怎么会放过我?”
“哟,还挺聪明的嘛。”秦绛漪摊了摊手,“那行,那你喊吧。”
反正我一进屋就顺手下过静音咒了。
但凡你能喊来一个人,都算我对不起我师父这段时日以来的辛苦教导。
见秦绛漪这副模样,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绝望地颤抖着,眼泪跟鼻涕混在了一起,哭的狼狈又恶心。
秦绛漪不耐烦看这种画面,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到了该去吃早食的时间了,现在这画面看多了,她哪还能有胃口。
于是她将撩起的帘子放下,给灭蒙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便转身走去了外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
——“屋内的客人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秦绛漪本来正懒散地坐在凳子上,一下一下敲击着瓷杯,闻言动作一顿,向门口看去。
隔着门板,两道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视线却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许是见屋子里迟迟没有人应答,那道男声一顿,轻轻叹息了一下,然后又道。
“虽然不知两位来此所为何事,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在屋子外设下静音咒和屏蔽阵。但屋中之人伤的很重,两位若是为了寻仇,小某觉得大可不必如此。”
“他已经伤的这般重了,两位不如给我药神谷这个面子,得饶人处,便且饶人罢。”
闻言,秦绛漪眼睛一眯,下一秒,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