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惨剧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戈登局长和芭芭拉搬家了,原来的那幢红砖小楼因为没有人购买而闲置了下来,没有人会选择居住在一个小丑曾袭击过的地方。
新房子距离警局和医院都不远,方便戈登局长上下班的同时芭芭拉也可以更便利地进行身体检查,还有一点戈登虽然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是——这个地方是哥谭警局力量最集中的。
他不能再让他的女孩儿受到伤害了。
乔迁新禧又赶上芭芭拉的24岁生日,戈登局长罕有地邀请了几个相熟的人到家中做客——一个小型的聚会。两鬓已添了白发的哥谭的正义斗士看着在轮椅上的女儿,这个从来宽忍坚毅的男人掐灭手里的烟头,就好像一下子显出老态。
彩色气球、礼花、尖尖生日帽……一切都已备好,只等搭台唱一场宾主尽欢的大戏,就好像只要这么干,活力又会重新注入两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可就在聚会前一天,戈登却又打电话将发出去的邀请一个一个收回,因为家里那个倔姑娘对他说,
她不需要用强作的欢声笑语来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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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觉得这——
就像一场噩梦。
她的父亲,那个一直挺着脊背的男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笨拙地想让他的女儿重拾笑颜,可生活中那些欢笑与快乐好像被一下子抽了个精光,她对着朋友与家人们咧开嘴笑着,然而心里的小女孩儿却在嚎啕大哭。
他们搬了家,这正好给了她机会,芭芭拉将过去的所有都打包好封入箱底,合照、海报、通讯录……表面上是为了搬入新家,可她只是任由那些箱子在空荡的房间里落灰也再不愿意碰一下。
她固执地拿微笑搪塞着所有来自过去的问候,拒绝参加父亲已经准备了许久的聚会,就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生日当天,出乎意料地,芭芭拉一早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来了,稍等。”她推着轮椅来到门口,伸手转动门把手,“吱呀”一声彩色花窗的玻璃门向外张开,她的友人就站在门口,少女一身卡其色休闲装,手里拎着几只棕色的纸袋子,一只黑色胸口有撮白毛的猫咪正慵懒地趴在她肩头,见门打开了,她的挚友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弯了弯,冲她微笑,好像外面的阴雨也无法掩盖哪怕一丝那眼中的光华,
——有那么一瞬,芭芭拉觉得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丑没来过,她没瘫痪,还依旧是那个风风火火开怀肆意的少女。
“生日快乐,芭芭拉。”伊娃娜抬了抬手里的袋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好。”芭芭拉掩去那一瞬间的怔愣,脸上露出笑容,一双绿眼睛好像还是那么明亮,她张开双臂,好友就俯下身,轻轻同她拥抱,“什么好消息?”
伊娃娜眨眨眼,卖了个关子,“不先请我进去看看你的新家吗?”
“当然。”芭芭拉推着轮椅将友人让进屋,戈登局长还在上班,家里就她一人。“如你所见,客厅、厨房、卧室,哦,现在我的卧室可是在一楼了。”她一边把轮椅两边的大轱辘往后推,一边向好友介绍。
“好吧,看来你爸是真不适合做家务。”伊娃娜打量了一圈儿,这屋子明显还没怎么收拾过,拆下来的彩带和气球堆在地上,几只落了灰的大纸箱扔在电视柜旁边,茶几上是没收拾的杯盘,墙上有几个空相框,看上去还是房子的上一任住户留下的……她跟着芭芭拉来到卧室,几度忍住了伸手帮她推轮椅的冲动。
“可不是嘛,他没把厨房炸了我就算谢天谢地。”芭芭拉没看到伊娃娜的动作,她推着轮椅进到自己房间,“来吧,就我这屋子还能见人。”
伊娃娜跟着好友走进这间陌生的卧室,在看到里面的布置后抿紧了嘴唇——活泼俏皮的少女房间里,墙上再没了那些各种乱糟糟的照片、地图、海报,桌子上也不再堆满了没看完的书籍与缠绕在一起的数据线、窗台上更没了那些总被她吐槽从来没养活过的花花草草、走道上再不会多出个会到处乱滑的电脑椅——这个屋子素净得可怕,就好像是个没了灵魂的空壳,抹去了所有曾经生活的痕迹。
屋外的连绵阴雨好像透过窗户倾泻进这空荡的房间,伊娃娜感觉身上有些冷,“小芭——”她开口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近在咫尺的那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女背对着她,伊娃娜看见友人的双手紧紧攥着轮椅两边的扶手,那暴起的青筋和深陷的皮革告诉她芭芭拉有多么的用力。
“伊芙,我不甘心,不甘心!”她的肩膀在颤抖,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喷涌而出,“我不甘心就这么结束,怎么,怎么,怎么能就这么结束呢?”她高高挥起手,狠狠锤向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
“你的人生没有结束,不不不,没有!”伊娃娜大声地说着,她冲上前去,蹲下身紧紧握住友人的双手,她们四目相对,蓝色的眼睛对上绿色的。
“我说过要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少女几乎是在嘶吼,那沙哑的声音里浸透了悲哀,“可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泪水从那双盛着沮丧与不甘的翠绿色眼睛里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濡湿了搭在腿上的深绿色毛毯。
她还没完成自己的愿景,她还那么年轻。她本来有机会能让哥谭变得更好!
伊娃娜对上芭芭拉的眼睛,她忽地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这个女孩儿笑容明艳得毫无阴霾,叽叽喳喳、风风火火,那样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闯进自己灰色的世界。
那么多年过去,她们都已经长大,但哪怕经历了那样足以将人击垮的惨剧,其实真正重要的那些东西一点儿都没变——少女的眼眸依旧亮如骄阳,仿若有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伊娃娜忽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笑到后面眼泪都快出来了。
“伊芙!”芭芭拉不赞同的眼神瞪了过来,她有些生气了。
“我有个好消息,小芭。”伊娃娜扬起嘴角,在好友有些困惑的目光中吐出了一句惊雷般的话语:
“你的脊椎可以恢复。”
芭芭拉的眼睛渐渐睁大,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哦,别用这种劣质的理由安慰我。”
“我保证——”伊娃娜将手捂在自己的心口,“绝没有半点儿虚假。”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脑门儿,可芭芭拉却没被这狂喜冲昏,她深深地盯着眼前好友的蓝眼睛,抿了抿唇,
“你做了什么,伊芙。”
伊娃娜俏皮底眨眨眼,心里为友人的敏锐叹了口气,但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魔术师怎么能揭晓自己的秘密?”
芭芭拉却还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眼神凶狠极了。
伊娃娜眨着眼睛和友人僵持了一会儿,“唉,好吧,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她似乎是泄了气,“有个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医生,我把你的病历和身体数据发过去,她说可以治疗,保守估计三年内你就可以恢复了。”
芭芭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随即她微笑起来,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怎么会猜不到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的背后伊娃娜到底费了多少心思打点,花去多少金钱、用掉多少关系、又割让了多少利益……
可这个家伙却从不愿让她知晓。
“谢谢你,伊芙。”芭芭拉的语气郑重极了。
“哦,别这样。”伊娃娜夸张地捂住脸,“就是怕你这样我才不打算告诉你的。”她道。
“嘿!”两个女孩儿笑闹起来。
紧接着,芭芭拉家的门铃就像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被接连按响,叮咚叮咚,吱呀吱呀,玻璃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那些熟悉的人们一个个手捧鲜花,面带微笑,怀抱着最真挚的情感涌进了这个陌生的房子,挡在这个伤心女孩儿前面的坚墙好像骤然就被这些温暖而强大的东西冲破了。
“嘿,现在我终于能体验一把帮人推轮椅是什么感觉了。”从布鲁德海文特意赶回来的迪克将手里扎了彩带的香槟放下,灿然一笑,他把手自然地搭在芭芭拉轮椅的黑色手柄上,用力前推。
“那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没给你这个机会。”伊娃娜笑了起来。
“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小心茶几!”
少女漂亮的红棕色头发在风中飘扬,唇畔扬起的笑容开怀肆意。
另一边,男孩儿女孩儿们正忙着将客厅和餐厅收拾成能见人的样子。
杰森胸有成竹地指挥着,“提姆,横幅再往旁边挂点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堆满了书橱的古典名著,这只大红鸟竟然是几个人中最有审美造诣的那个。
“这样?”提姆踮着脚尖站在木凳上,将手里拉着的印了只大蝙蝠的紫色生日横幅右端挂在吊灯上。
“喵呜——”小黑猫不甘冷落地来凑热闹,劈里啪啦刚吹好的气球被它那尖尖的小爪子戳爆了好几只。
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偌大的房子就热闹起来,大学计算机社团里的组员们、高中足球队的队友们、图书馆隔壁桌的同事保罗、经常去的那家甜品店的店主玛丽……
甜品店主玛丽看着堆满了厨房的各色蛋糕和又拎了只纸盒进来的图书管理员保罗据理力争:“小芭当然应该在我带来的蛋糕上点蜡烛!”
“为什么?”保罗自信满满,“我最了解她喜好了。”
已经四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的美妇玛丽甩甩头发,“小伙子,你知道小芭到我店里吃甜品时你多大吗?”她勾起嘴角,“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泥猴!”
保罗夸张地按住心脏,“你说的都对,老阿姨!”
“你叫我什么?”
“老、阿、姨——”
劈里啪啦,叮铃光啷,笑闹成一团。
气球、礼花、生日帽、彩色横幅、笑着的一大桌人和一只调皮的猫咪。
芭芭拉坐在所有人中间,外面又是阴雨连绵,灰色的天空,低沉的云彩,屋子里却欢声笑语连连,甜美诱人的各色蛋糕摆满了桌子,一只插着彩色蜡烛的巧克力蛋糕上用花体写着大大的“happybirthday!”,生日蜡烛泛出柔和的金色暖光,笼罩了少女姣好的面庞,一切都如梦似幻。八壹中文網
少女含笑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燃起的烛光,蜡烛尖儿上升起几缕灰烟,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没吃上几口蛋糕就大笑着将奶油糊在了对方脸上,然后看着那满是巧克力奶油的花猫脸大声揭着对方学生时代的糗事,叮铃光啷劈里啪啦,杯盘狼藉却又幸福无比,闹得累了,对视一眼。
“香槟,香槟!”迪克捧着自己带来的瓶子献宝一样举过头顶。
杰森不怀好意地扫视一圈,“我们这儿谁还没满十六岁?”他的目光停在提姆身上,成功地看到男孩儿撇了撇嘴。
“你怎么还记着这个!”
黑色的猫咪跳上餐桌,在桌布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然后乖巧地扑进芭芭拉怀里,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一小口少女脸上的巧克力。“k!这东西你可不能吃。”芭芭拉没理会那边叽叽喳喳的男孩子们,她笑着揉了把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转头问好友:“都这么多年了,这小家伙看起来可一点儿都没变。”
“什么呀,它越来越懒得动了。”伊娃娜将黑猫嘴里的巧克力清理干净,“这家伙都有十八岁了,是猫里面太爷爷级的人物。”
澄澈的酒浆倒入透明的高脚杯,每个笑着的朋友都露出更加温和开怀的神情。
“致劫后余生——”
高脚杯在空中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浅色的酒浆荡漾开美丽的弧度,映出漫天华彩,时光仿佛要就此定格。
正在此时,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只听下班的戈登局长打开门一声怒吼,一众人立马就像是被抓包了的孩子般抱头鼠窜。
“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藏在沙发后面的提姆碎碎念。
“笨蛋,傻子都能听到好吗?往里点儿——”杰森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把男孩儿黑色的脑袋往下按。
迪克强作镇定地朝门口的局长大人露出个自认为得体的笑,“晚…晚上好,今天天气不错。”
“轰隆——”雷鸣适时的传来。
伊娃娜捧腹大笑,她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冲着门口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吉姆叔叔,干得漂亮!”
戈登局长憋不住也笑起来,“行了行了,都出来吧,早知道你们在这儿。”他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怎么样?有没有给我这个房子的正主留杯香槟?”
伊娃娜将空空如也的玻璃酒瓶头朝下倒了倒,故作遗憾地道:“很抱歉,没有。”
一大群人从房子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出脑袋,看看彼此的模样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