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收拾残局
日子总是要过的，沈让有本事把人气跑，自然有本事收拾残局。他安安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划了几下床边的通讯器，原本想找个下午不带课的，都划下去了，犹豫了一下，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是翻回来，点了最近联系人，谢允。
“老谢，是我。”沈让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完全一样，谢允完全没听出来有问题，在那边插科打诨，问他，“怎么的，让小的跑腿买午饭啊？这么大雨，老卫没把严老大派过去看着你啊？噢我想起来了，玩儿火那小子在你那儿呢，对吧！“
“别提了，我把游子龙——对，就是玩儿火那小子——给骂跑了……屁话这么多，别瞎打听……他对雷雨天ptsd，你看着点，别让他乱跑。带去重新评测一下——算了，拉去咱们那个室内训练场吧，看看异能控制有没有点长进。对，特训那个——可劲儿给我练他，注意别把楼给我烧了。”
“你忙个屁！风宁可跟我说了，你个做教官把课翘了，学生全都丢到她手底下一起上理论。”沈让骂了一声，“下午你也丢给她吧，我去说，嗯，嗯，把人给我看好了啊，昨晚我带他重新觉醒了一次，应该不会失控。万一？万一失控，你就去医疗部把向导抓过去精神抚慰！这还用我教你？”
“……去你的相好，我可没跟他建立精神连接！这属于强买强卖，这么多年你见过我干这事儿吗？”
“晚上问问他回不回来……”他脱口而出，尔后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止疼药被这臭小子没收了，他也是管得宽……！”
有时候理智和情绪真的可以各自为政，沈让表现得好像先前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他若无其事地爬起来，自己打扫了地面和卫生间的一片狼藉，换掉了身上的衣裤，插上留置尿管，甚至还自己换了床单，把两人的被子都叠好，枕头并排摆着，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铺完床，扶着轮椅扶手坐直，背上忽然抽了一下，他无意识发出一声闷哼，弓着身缓了半天，没好气地把已经摆好的枕头一把薅起来，丢到了沙发上。
他没再继续研究那份地图，去做了些更常规的工作，掐着时间，把几个地方跑了一遍。
前阵子算是丧尸潮收尾，最近其实就是季度清算和储备资源补充，内勤忙得鸡飞狗跳。他还跑去外勤开了个会，作战部其实今年提议在格斗与异能之外，要加一项训练课程，作战指挥，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教官，也就并未安排。
晚些时候，这人又去了2号实验室。文静没把他异能的事情告诉别人，只自己在做实验，有时要抽血，有时做得动物实验，常规用小白鼠和兔子，分别感染来源和代目不同的丧尸病毒，逐一净化。
……对动物用异能净化病毒，相比催生植物或净化植物和土壤内的病毒代谢产物，要困难得多，消耗更大，效果也不明显，只能摸索着来，尔后写出一篇又一篇的实验记录。沈让和文静两个人折腾到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做完第一组，文静还在记录最后几只兔子的病程变化，沈让异能消耗太大，最后叫了个实验室值夜班的，把他送回去。
办公室的门上，有两个黑乎乎的泥巴鞋印。
沈让看着那两个鞋印，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上午好像还和游子龙吵了一架来着。他大半天全心全意专注在工作里，早上那点破事已经恍如隔世。本来还因为身上疼得厉害骂了几次游子龙，结果下午去实验室的时候，文静看他脸色跟鬼一样，弄了点药给他，这会儿不怎么疼，也就……真把这人忘了。
他挥挥手，让实验室的人回去值班，又看了一圈，抓来个楼道值班的警卫，指着鞋印，没说话。
警卫怂巴巴地看了看这位的表情，又看看鞋印，又看看沈让，又看看鞋印，总觉得长官好像也没有很生气，但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一边在心里疯狂辱骂游子龙，一边支支吾吾地开口，
“城主，是游子龙踹的。他晚上七点多过来了一趟，对着门喊了好几声什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救人’，呆了十来分钟，后来发现你不在办公室，气得够呛，踹了两脚门才走。”
“什么东西有什么区别……？”沈让一头雾水。
再说小火龙，他负气出走，从办公楼跑出来，这会儿只顾着生气，也没觉得下雨打雷有多可怕了，冒着雨，气哼哼地往训练场走。
他倒也没真打算离开朝城，毕竟食堂好吃……原本是要去打打沙袋解解气的，结果半道上被谢允截住了。
谢允在瓢泼大雨里追出来，看游子龙的表情就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颤巍巍试探，“你……认得我吧？没打算把朝城点了……吧？情绪还稳定吧？沈让说你昨晚刚刚重新发育，呸，觉醒，还……”
游子龙本来挺纳闷谢允吃错什么药了，听到“沈让”两个字，眼睛一瞪，臭着一张脸，“不许提他！生气！气死我了！”
谢允平时老不正经的样子嘴贱人怂，但办事动手都毫不含糊，他答应了沈让把人看好，见着游子龙只是生气，也没有什么精神失控的迹象，松了口气，拍了拍小火龙的肩膀，一副难兄难弟的口吻，搂着他的肩带着他上车。俩人浑身湿透，谢允顶着滴水的刘海，把车启动了，从抽屉里摸出来根烟，嘴上还念叨，
“这下知道他有多讨人厌了吧？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固执死倔！脾气还臭！”他抹了把脸，，把烟递给小火龙，那意思——兄弟，借个火。
小火龙开始还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打了响指，给他点烟。他点了几下头，忽然回过味儿来，不乐意了，一瞪谢允，指尖的小火苗忽然变大，谢允吓得一缩手，烟也不要了，一边甩手一边嚎，
“诶诶烫烫烫烫！！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许你说我长官。”游子龙眯着眼睛，举着指尖的小火苗，威胁。
特训室不在基地区，离得比较远，算不上什么场馆，面积不大，也就异能评测室封闭间的大小，谢允把人拉过去，也没废话，直接就练上了。游子龙是哨兵，格斗又厉害，所以反应极快，但谢允怎么说也是个异能教官，格斗和异能结合得相当完美，游子龙再厉害，也架不住一碰着谢允，就被电得浑身发麻。
谢允就在旁边骂，“你再只用格斗技巧我削你了啊！”
不说还好，他一说，游子龙想起来，原本这是沈让答应的开小灶，这会儿特训的成了这么个雷电法王，他气不打一处来，打了个火苗就追着谢允的屁股烧，倒是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异能的控制能力大有提升——至少小火苗能随心所欲地变成大火苗了！
直练到晚上，小火龙饿得前胸都贴着后背，火也快烧没了，才算完。他去食堂恶狠狠宰了谢允一顿，大吃特吃地补充了消耗出去的热量，才准备回宿舍——对，谁要回沈让那个屋受气！小火龙皱皱鼻子。
“诶，你去哪儿？你长官跟你有话说！”谢允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火龙，他特没形象叼着个三丁包子，单手拎着游子龙就往办公楼走。
“我不去！”游子龙嚎，却只是干嚎，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抗。
“不去明天把你丢外头打雷的操场上挨劈去。”
“……”
天知道是不是威胁起了效，游子龙被谢允拎着，到了长官办公室门口。谢允摆摆手，拍屁股走人了，小火龙也不肯按门铃，一屁股坐在楼道里，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忽然想起来上午沈让骂他那会儿说的话，蹦起来，对着门大喊，
“有什么区别！！战士和护士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救人吗！！！”
沈让暂停了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又倒回去，把七点到七点二十五的录像重新看了一遍，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他看着游子龙气急败坏又生龙活虎的样子，眼里带着一点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一边的打印机吐出来厚厚的一叠资料，他没关电脑，把一叠资料放在腿上，又从衣兜里摸出来文医生给的一板止疼药，抠出来剩下的三颗全都丢进嘴里，随手把药壳丢进垃圾桶，尔后退开轮椅，回了里屋，打起精神去洗了个热水澡。
沈让吃药吃得有些过量，精神有一丁点恍惚，却还能正常思考。屋里开着除湿暖气，温度稍高，两床被子并排铺着。沈让把自己照顾得妥帖，甚至在腿间给垫了体位枕——这种体位枕对关节没什么好处，但因为能保持姿势，僵得厉害也不会突然痉挛。
他老神在在地半坐在床上，用浴巾揉了揉湿哒哒的头发，手里拿着一叠厚资料，全是整理出来给这位新到基地的火系异能者的，绝对没有打击报复的心思。
白天的狼狈几乎已经不见踪影，唯独被遗忘在沙发上那个枕头暴露了奇怪的事情经过……
凌晨00：00，城主大人放下资料，纡尊降贵地翻开通讯器，给不知身在何方甚至可能已经没心没肺得睡着了的小火龙发了一条文字消息。
小火龙的通讯器震了震，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臭长官：“宿舍被子够么？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