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的课业并不十分轻松,除了周五,艾利西娅几乎每天的课都是满的。
提前在宿舍吃完晚餐后便是斯内普的每日禁闭,作业往往分摊在好几天熬夜完成。艾利西娅情感上不排斥熬夜,甚至喜欢熬夜,也喜欢早起——勤奋才不是她这么做的理由,她只是喜欢人少清净。整个霍格沃兹还在惰怠贪眠的时候这个城堡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日子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过去。果然如斯内普所言,魔力疏导进展十分缓慢,最初那次是释放最多的一次。而且顾虑到她魔力暴动的危险性,斯内普从来都是见到一点风吹草动便收手,略休息后再以更舒缓的节奏继续。
艾利西娅倒不着急,至少现在她可以施咒了,虽然由于可调动魔力比同龄人微弱,她的魔咒学习进度也被迫放缓,不过这些都是靠勤奋可以弥补的。在麦格教授和弗利维教授眼里艾利西娅已经取得了了不得的进步——毕竟她之前的表现太像一个哑炮。因此两位教授给这个“先天魔力不足”而后天勤奋有余的赫奇帕奇加了不少分。
只是可怜了艾利西娅的睡眠——即便再喜欢熬夜,她也清楚地知道这具只有十一岁的身体禁不起每晚睡眠不足五小时的折腾。出于自己不能冒用魔药的考虑,她每天便尽可能多的猛灌咖啡,黑咖啡可以发挥最大的提神功效,那点不为大部分人所接受的苦涩也是她所欣赏的。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具身体在精力透支和饮用咖啡无度的情况下还能撑多久。
而每天红着眼睛青着眼圈上课的艾利西娅更让霍格沃兹的教授们心疼了——除了斯内普。
十月中旬,天已经在慢慢转凉。艾利西娅头昏脑涨的紧了紧长袍,她只当是自己前夜天文台熬夜观察星星睡太晚了。
教天文的辛尼斯塔教授了解她在魔咒类课程的薄弱,对她将大部分时间用来练习咒语表示理解,并劝艾利西娅不要太拼,完全可以等薄弱科目赶上来再重新将热情投入天文学,她有这个天赋和能力。
即便如此,艾利西娅仍旧坚持在每周三天文课结束后留下来独自观星——由于天文课的存在,这天没有斯内普的禁闭,她可以理所应当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看书——每天硬逼着自己读二十页不错了,原本阅读速度在一周四本的艾利西娅如今半月才勉强看完一本。
这才是她最怨念斯内普的地方。十九世纪哲学家的语言诗化而随性,虽然她很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一旦中断,之前读过的内容就会变得更难理解起来。
下一节是在艾利西娅看来毫无意义的飞行课——即便魔力得到部分释放,飞行仍旧是她弱势中的弱势。霍琦夫人已经不对她抱有期望,飞到同及格高度差不多就可以了,欠缺一点也勉强算她过。
即便如此这个对其他人算得上超级低的要求,对到现在还只能让扫帚勉勉强强离开地面的艾利西娅而言依旧遥不可及。她同院的小赫奇帕奇都可以骑着扫帚自如地绕弯了。
疲惫的艾利西娅在飞行课上疲惫地贴地飞行,愈发疲惫地与教授和同学们道别后同安妮回到宿舍,唤莎莎来送晚餐。
“还好吗?你脸色实在太糟糕了。”安妮伸手摸摸艾利西娅的额头,原本只是探一探,却在接触到女孩体温的瞬间惊叫:“你在发烧!”
“我没事,”金发小姑娘有气无力地拿下好友的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我吃点麻瓜退烧药就没事了。”
“亲爱的,你应该去医疗翼,”安妮此刻表现出罕见的强硬,“我送你去庞弗雷夫人那里,事后向斯内普教授解释清楚。他总不能在学生发烧的时候还让他们去处理恶心的魔药材料。”言毕不由分说就要拉着艾利西娅出门。
“不不不不用,”艾利西娅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虚弱到这个份上,轻轻挣脱了安妮的钳制,“我不想去医疗翼,魔药实在太难喝了。麻瓜退烧药真的很好用。”她可不愿为图一时痛快拿自己未知的魔力反应冒险。
最终在艾利西娅的坚持下,安妮妥协的同时有点生气。在她看来艾利西娅虽然拼命到让人心疼,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做法却很容易让别人替她难受。略带情绪地甩下一句“随便你”,安妮抱着书去了图书馆。
艾利西娅在生气的小姑娘离开后叹了口气。她不太喜欢这种什么事都要小心隐瞒的感觉,对好友如是,对父母如是,对弗兰克亦如是。
勉强收拾好心情,艾利西娅轻轻拍拍自己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扣响魔药教授办公室的大门。
两人一个月以来的配合已经相当有默契。不等斯内普出声,艾利西娅已经伸出双手,“教授。”
斯内普亦一语不发地握住她的手。才接触他就放开了艾利西娅,脸色有些阴沉,“今天暂停一次。”
“为什么?”恐怕已经有些烧糊涂了的小姑娘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的魔药教授,“之前的疏导见效甚微,我有预感今天或许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改变。”
斯内普的嘴微不可查地扭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吐出更伤人的语句,“或许你所谓的‘比较大的改变’是炸掉整个地窖?”
艾利西娅这才迟钝地想到自己正在发烧,身体状况糟糕魔力也会不稳定。那她为来地窖惹安妮生气都费的什么劲?不过这种话她还不至于胆子大到对斯内普说。
正怏怏地准备打道回府,斯内普却示意她坐。
整个房间能坐的地方只有斯内普办公桌正对着的那个小小的单人沙发,一坐上去艾利西娅就有被审讯之感。斯内普自顾自去药柜上取下一瓶缓和剂递给艾利西娅。
“我不是不能喝魔药么?”小姑娘瞪着烧得泛红的眼睛问。
“我说的是不能乱喝,冈萨雷斯小姐。”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将魔药瓶塞到艾利西娅手里。说起来这算他职业生涯的污点,不过一次冒失换来一个准确的实验后果,也让他稍稍平衡了些。
艾利西娅之前在医疗翼喝过的缓和剂、生骨剂和营养药剂貌似在可使用魔药范畴内。不过这些明显都是药性较舒缓的魔药,估计稍烈一点的她就承受不住。
缓和剂让艾利西娅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越发迷糊,整个人昏昏欲睡。朦胧间听到斯内普唤她,艾利西娅迷迷瞪瞪抬起头,望入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下一秒,脑袋突兀地如被撕裂般痛起来。
回忆如流水在她眼前飞速流淌,慢慢失控变为滔天洪水。在窒息感击中她的同时,艾利西娅意识到这是摄神取念。
然而她太弱了,她做不出回击。斯内普肆意翻搅她的大脑——头要痛炸了。
回忆亦在艾利西娅眼中逐一倒叙呈现。
首先是安妮生气的脸,她糟糕的飞行课,半夜在天文台吹冷风,一月来每日连轴转的学习与禁闭生活,熬夜,疲惫,通红的眼;黑湖水怪,窒息疼痛与恐惧,厨房夜游,安妮.艾博,奥斯顿.卡罗的蓝眼睛和鼻孔看人,索菲亚.拉赫哭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头;威胁分院帽,赫奇帕奇,查理.韦斯莱,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格朗德”书店,弗兰克,她的父母……
五年的早熟、安静、阅读和钢琴,然后到六岁那个从旋转木马上摔下来的瞬间。
艾利西娅像被针扎一样开始明显的反抗,不过也只是翻起一朵还不足以引起斯内普重视的浪花。男巫阴沉着脸继续翻看——空白,六岁以前是空白,空白,空白以及连篇的空白,空白到他都要怀疑这时候的艾利西娅是不是灵魂出窍了——直到他看到那个婴儿,看到她的命名。
看到这里似乎可以退出,直觉却告诉他不止这些。
然后他看到了血,从浴缸里混着热水漫出来懒洋洋在白瓷砖上攀爬蜿蜒,浴缸里躺着一个着白衣的年轻姑娘,清瘦,左右两只小臂均有利器划出的巨大的“x”形伤口。很深,甚至可以看到从伤口内翻出来的些许血肉。再往上是姑娘雪白的脖颈,削尖似的下巴,毫无血色的唇和——
他被突兀的哭喊声打断,那大概来自姑娘的父母。
只是愣神的空当,斯内普便感到艾利西娅脑内一股强力正在推他,混杂着滔天的怒气和绝望。
艾利西娅成功逼退了他。
“四分五裂!”从沙发上蹦起来还未站稳的艾利西娅却在第一时间就抽出魔杖大叫着指向她的魔药教授,苍白的脸上五官有些许扭曲,眼里是不容忽视的暴戾和仇恨。
魔杖尖端发出一道红光狠狠打向斯内普,后者身子一偏便避了过去。
“如果我是你,冈萨雷斯小姐,”斯内普缓慢地开口,有恃无恐,“我不会用魔杖指着一个自己绝对战胜不了的人。”
艾利西娅的魔杖依旧坚定地指向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甚至更希望自己刚才喊的是阿瓦达索命。
因记忆被侵犯而暴怒的茶色眼睛里翻滚着的波涛慢慢平静下来,艾利西娅深吸一口气,降低了魔杖的高度。
“我需要一个解释,西弗勒斯.斯内普。”她毫不客气地开口。
“没有原因,艾利西娅.冈萨雷斯,”男巫面无表情,“如果一定要讨要一个原因,就是你太弱了。还有,我说过我是你的教授。”
“嗤,”艾利西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不屑的笑,“经过刚才你也应该清楚,如果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斯内普没有继续激怒刚平息一点的小姑娘。他不含感情地直视艾利西娅,后者条件反射般避开了他的视线。
“自杀。”好听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吐露残酷的真相。艾利西娅一秒都不想耗在地窖和这个专断的男人面前,但她还是冰冷而高傲地回道:
“你管的太多了。”
说完这句艾利西娅转身便要离开地窖。看来有必要找邓布利多说说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解释。
然而斯内普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