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流水,落叶满庭芳。
秋望园院中西北角,灿黄的一树银杏叶已零零落落,再遇一阵风,枝头黄叶飘飘荡荡而坠,追在头簪一朵偌大秋芙蓉花的小娘子急急的脚步后。
从秦月淮的屋中出来,沈烟寒脑中凌乱不休。
回到蔡希珠作画的桌边时,这位一个小赠礼就让秦月淮染了疾的小娘子依旧在忙碌,对秋望园里会因她的赠礼发生诸多事件一无所觉。
沈烟寒等在一旁,到底是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下,干脆转身,去了院子东南角的凉亭中吹冷风。
晨鸟啾啾唧唧,沈烟寒冷却心绪半晌,这才又走回蔡希珠身旁来,坐在画桌不远的秋千上慢慢晃,等她收尾。
“阿烟!”
梁一飞兴高采烈的声音蓦地在院外响起,随后,本就大开的院门处就出现一身张扬肆意褚色衣袍的郎君。
突然听到梁一飞的声音,沈烟寒将将平静几分的心潮再起澎湃。搬到清水村这些时日,她日日忙于钻研制衣,倒是将城中一些事、村中这些流言暂且搁置了,梁一飞这一来,那些本就存在的事情的影响力,就扑面涌了来。
她还没到如何面对这位前未婚夫,梁一飞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他腰间别着一条圈起的长黑鞭,脚步生风,双眸明亮,意气风发。
“阿烟,我今日休沐,特意来看你了!”
沈烟寒从秋千上跳下,身后的秋千还没彻底停止,在她身后晃晃悠悠。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说的,大约便是如此景色。
梁一飞本就明亮的眼睛愈加发亮,看着沈烟寒的身影,脚步不停,旁若无人地径直朝她走来。
“这身衣裳与你很相衬,你自己做的么?”梁一飞主动道。
沈烟寒垂首看了看自己的百花衣裙,亦觉得自己尝试着改良过的衣裳额外别致,笑着回答道:“木槿做的。”
“木槿如今长本事了,竟会做这么漂亮的衣裳。”梁一飞又说。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很轻松,像是与一位好友久别重逢,寒暄的话说起来很是熟络。
他侧头去看木槿,木槿听着他本就未收音量的夸奖她的话,与他打了个招呼:“梁三郎。”
梁一飞友好地点了下头,却并未向视线及时收回来,依旧落在木槿、蔡希珠、杨动那一处。
中秋那一夜,蔡希珠他是见过的,虽然没有多大印象,但毕竟是个小娘子,出现在沈烟寒身侧他并不觉得突兀。
可这处还有个新来的人。
且是个男人。
神色不显,满脸麻木,身形劲拔,一举一止幅度极小,自小习武的梁一飞一眼望过去便知,这个人是绝佳的练武之才。
梁一飞看着杨动,神色疑惑:“阿烟,这位是?”
“杨郎君。”
“哪儿来的?”梁一飞看着杨动的目光笔直,“瞧着不大像这村子里的人。”
杨动与秦月淮一样,本身生得高大,比之临安府这处大多数人身量一般而言,确实是从外貌便能看出不同。
沈烟寒回得诚实:“北方来的。”
梁一飞再问:“可是伯父家乡那边来的亲人?”
梁一飞话中的伯父自然是指沈烟寒的父亲沈固辞,沈固辞来自大周北方,对于与沈家结过亲的梁家人而言,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梁一飞说的稀疏平常,可已与沈固辞决裂的沈烟寒却不愿提这个父亲。
沈烟寒敷衍不已地:“不是。”
她不愿谈沈固辞,又见梁一飞穿的一身官袍,不由生出好奇心,遂就转移话题问道:“你当官了?”
梁一飞轻轻一抬下颚,得意道:“振威校尉,从六品。待随暮学士北去一趟,顺利的话,后面还可升昭武校尉,再升一品。”
沈烟寒不解问:“振威校尉、昭武校尉?我没听闻过这些官职,做什么的?”
沈烟寒对他的新身份有兴趣,梁一飞自然喜闻乐见,解释道:“这两个皆是武官。至于具体做什么,那就不是一两句说的清楚的了,总之,目前的职责是操练一队人士。”
“方才你说要随那学士北去一趟,具体是去北地的何处?”沈烟寒再问。
梁一飞答道:“去大金。”八壹中文網
“大金”二字即刻拨动起几人的心弦。
蔡希珠画画的动作停下,和木槿一起听当起了听众,杨动亦不动声色。
屋中的秦月淮更是凝神静听。
大金。
那可是他父母、外祖父母故去的地方。
而至今,他们的尸骸依旧在那……
而在普通民众的心中,金国侵犯大周领土,俘虏了众多大周王室、重臣至大金,于大周而言,可是实打实的敌国。
普通民众沈烟寒就大惊道:“去大金?作甚?”
梁一飞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量,附在沈烟寒耳边,神秘兮兮地道:“今上孝诚,欲要迎二位先帝的灵柩回来,所以,要派使者前去大金,端明殿学士暮学士便是使者,我这就要准备护送他出使……”
梁一飞越说越激动,距离沈烟寒越近,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沈烟寒的肩膀上。
沈烟寒被他的话吸引住,尚未来得及推拒,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不太高兴的嗓音——
“皎皎。”
沈烟寒如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