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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徐志摩:一首未完的诗 > 阴晴冷暖

阴晴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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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破碎了,梦也老了,霜打的日子,一切夜色都是失眠!时光在风雨里缱绻,梦想在遥远的天际招手,焦头烂额的徐志摩依然奔走在艰难的路上。他多次催促陆小曼离开上海花天酒地的生活,多次被陆小曼拒绝。无奈,他只得在上海、北京两地奔波。1931年上半年,他往返了八次,并想法省钱,为坐不花钱的飞机,他甘愿冒险。为了多挣点钱,他一边兼课一边写稿子赚稿酬,那破碎的灵魂,还能支撑他的灵感和诗意吗?他站在窗前,朝外望去,看见一群信鸽呼啸着飞去,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他多么想看到,他寄托情感的花,盛开一枝独秀的风景!他的灵魂,依然在唐诗宋词里蹁跹起舞。又是夜,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向书桌,拿起笔,写一篇有一百元报酬的《醒世姻缘》的稿子,笔尖狠狠地滑下去,他必须尽快完成这篇稿子,因为,还有稿子等着他写。他需要钱。愁绪谁人堪共理?春花秋月原无意!相思字,倦红尘。秋风卷起枯叶,满天飞舞,1931年10月,徐志摩为了解决手头紧迫的问题,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做,那就是做房子买卖中间人的事。为了获得一厘二毫五的佣金,他积极促成蒋百里的房子的出售,何竞武在上海卖房子,还有孙大雨卖宅地,这几宗生意如果成功,都可以得到相当的佣金,至少有2000元的收入。那几日,在给陆小曼的信中,他几乎都是谈这两笔交易的事情。他问她:“事情倒是缠成什么样子?是谁在说竞武肯出四万买,那位“赵”先生肯出四万二的又是谁?看情形,百里分明听了日本太太及旁人的传话,竟有反悔成交的意思。那不是开玩笑吗?为今之计,第一先得竞武说明,并无四万等价格,事实上如果他转买出三万二以上,也只能算做佣金,或利息性质,并非少蝶一过手既有偌大利益。百里信上要去打听市面,那倒无妨。我想市面决不会高到那里去,恐无结果;徒劳旅费,不是道理。我想百里既说要去打听振飞,何妨请少蝶去见振飞,将经过情形说个明白。振飞的话,百里当然信。并且我想事实上百里以三万二千元出卖,绝不吃亏。他若问明市价,或可仍按原议进行手续,那是最好的事;否则,就有些头绪纷繁了……但这样一岔,这桩生意经究竟看落何处,还未得知。”

为了能做成这笔生意,徐志摩甚至不惜让翁端午帮忙。他说:“百里那里,我未回信,因为等少蝶来信,再做计较。竞武如果虚张声势,结果反而使我们原有交易不得着落,他们两造,都无所谓;我这千载难逢的一次外快又遭打击,这我可不能甘休!竞武现在何处,你得把这情形老实告诉他才是。……大雨家贝当路那块地立即要出卖,他要我们给他想法,他想要五万两,此事端午有去路否?请立即回信,如端午无甚把握,我另函别人设法。事成我要二厘五的一半。如有人要,最高出价多少,立即来信,买否由大雨决定。”

时间能改变一切,风雨侵蚀的灵魂,真的是一首缠绵指绕的情殇?这样的信件,是曾经风流倜傥的大诗人徐志摩写的吗?他不是曾经极度厌恶经商的理想主义者吗?生活真的很残酷,真的很无奈!当年,那个背叛了父亲的期望,由经济学改为文学的徐志摩,在几年后,竟然为了区区几个佣金,努力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怕失去赚钱的机会而着急上火,“不可甘休”。谁在伸手抚摸时光?在新月温软处,喧嚷陌生的分子,像一团雾霭正在将他笼罩,他不敢回忆过去的激情,不敢惊动那些切肤之痛!徐志摩在穷困中写了一首诗——《生活》,极度的颓废和不振,可以看得出来,那灵魂破碎的痕迹。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一度陷入,你可向前,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头顶不见一丝的天光,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这首诗反应他当时的绝望心境和无奈。徐志摩这样一个富家子弟,陷入了如此窘境,谁之过?甚至,他穷到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好久不能回家,他写信给陆小曼:“我是穷得寸步难移;再开窟窿,简直不了,你是知道的,大雨搁浅,三百渺渺无期。所以只要生意确有希望,钱不愁落空,那我何不愿意回家一次,但星六如不走,那就得星四(十月二十九)再走(功课关系)。”

徐志摩陷入生活的绝境,一方面,他拼命地赚钱,却穷困潦倒,为钱所困;另一方面,陆小曼拼命地挥霍,整日花天酒地,家里亏欠的窟窿越来越大。不久,他接到银行来信,说,一个月连房租带别的零用共欠五百有余。恰在这时,陆小曼跟翁端午的闲言碎语不断地传入耳中,生活的压力和烦恼不断地困扰他,他的诗兴枯竭了。徐志摩因为妻子陆小曼纸醉金迷的挥霍,不得不想方设法地拼命赚钱,徘徊在穷困之间,他不得不去做生意,甚至倒卖文物,灵魂的破碎让他难上加难!生意不顺,愁的夜不能寐;家里没钱了、欠债了,他急火攻心。他要陆小曼把欠的钱拢个数告诉他:“请你写个条子叫老何持去兴业(静安寺路银行,问锡璜,问他我们账上欠了多少?你再告诉我,已开出节账,到哪天为之,共多少?连同本月的房钱一共若干?还有少蝶那笔钱也得算上。如此连家用到十月底尚须清多少,我得有个数。账再来设法弥补。你知道我一连三月,共须扣去三百元。大雨那里共三百元,现在也是无期搁浅。真受不了。你爱我,在这窘迫时能替我省,我真感谢。我但求立得直,以后既要借钱也没有路了,千万小心。”

秋风无情地吹拂着,陷入生活困境的徐志摩的心,悠悠沉痛,他对陆小曼的爱天地可鉴,他对她的呼唤,却得不到回应,他的痛苦如此地深沉!黑夜在延伸和攀爬,痛苦和孤独仿佛已经结冰,而徐志摩的内心,早已冰雪成坨。在红尘深处,他的脚步已经踉跄了许久。他还在期望着陆小曼觉醒,在给她的信中,言辞恳切,爱意绵绵:“至于我回去问题,我哪天都可以走,我也极想回去看看你。但问题在这笔旅费怎样报销,谁替我会钞,我是穷得寸步难移;再要开窟窿,简直不了。你是知道的(大雨搁浅,三百渺渺无期)。所以只要生意确有希望,钱不愁落空,那我何乐不愿意回家一次。”

10月29日,徐志摩再度写信给陆小曼,信中说:“至爱妻眉:今天是九月十九,你二十八年前出世的日子。我不在家中,不能与你对饮一杯蜜酒,为你庆祝安康。这几日秋风凄冷,秋月光明,更使游子思念家庭。又因为归思已动,更觉百无聊赖,独自惆怅。遥想闺中,当亦同此情景。今天洵美等来否?也许他们不知道,还是每天似的,只有瑞午一人陪着你吞吐烟霞。“眉爱,你知我是怎样的想念你!你信上什么“恐怕成病”的话,说得闪烁,使我不安。终究你这一月来身体有否见佳?如果我在家你不得休养,我出外你仍不得休养,那不是难了吗?前天和奚若谈起生活,为之相对生愁。但他与我同意,现在只有再试试,你从我来北平住一时,看是如何。你的身体当然宜北不宜南!“爱,你何以如此固执,忍心与我分离两地?上半年来去频频,又遭大故,倒还不觉得如何……你送兴业五百元是哪一天?请即告我。因为我二十以前共送六百元付账,银行二十三来信,尚欠四百元,连本月房租共欠五百有余。如果你那五百元是在二十三以后,那便还好,否则我又该着急得不得了了。请速告我。“车怎样了?绝对不能再养的了!“……“明日我叫图南汇给你二百元家用(十一月份),但千万不可到手就宽,我们的穷运还没有到底;自己再不小心,更不堪设想。我如有不花钱飞机坐,立即回去。不管生意成否。我真是想你,想极了!”

这封信是徐志摩给陆小曼的最后一封信。寄出这封信后,徐志摩开始走上了不归路。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这是多么深刻、多么切入肌肤的名言警句!爱情有时候就像罂粟,美好却伤人。夜在沉浮的忧思中旋转,徐志摩把自己定格在往事的深处,让那些远去的日子生根发芽。那里凝聚着他的渴求和向往的激情!为何费了那么大的劲得来的爱情,会是风雨蹀躞,那碧色的倦恋,为什么竟伴着雪花上路?也许,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如果徐志摩跟张幼仪一直过下去,也许生活会平淡,但徐志摩决不会陷入如此痛苦和尴尬的境地;也许,徐志摩在追求爱、自由、美的过程中,应该选择一个靠谱的女人,起码本分、务实、上进,如此徐志摩决不会过早地离世。当然,生活中没有也许,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1931年10月31日,徐志摩搭乘张学良的专机回到上海的家中,看到陆小曼举着一杆大烟枪,在喷云吐雾,对于徐志摩的归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又气又急,家里负债累累,她依然故我,全无悔改之意,打牌,吸大烟,排场一样不少,这日子怎么过?他劝说陆小曼,夫妻俩吵了起来。陆小曼顺手把大烟枪朝徐志摩的脸上扔了过去,徐志摩躲闪不及,眼镜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他的心彻底凉了,一转身就出了家门。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回家看到的竟是陆小曼的绝情信,他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整理好行李箱离开了家。寒风、孤独、远方……上海的街道上,走着灰心绝望,愤懑无助的徐志摩,那沉重的脚步,逆行,在沉寂的夜晚响成一曲悲歌。爱情已经枯萎,罂粟爱情散发着毒人的气息。徐志摩蜷缩成寂寞的姿势。夜的密语,在寂静中长成情感的树叶,去葱茏他仰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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