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打本宫主意的人,杀了便是。”
兰溪拔出长剑,用袖中的锦帕擦干那剑上的血渍,剑尖,隔空遥指桑桑。
桑桑的瞳孔和剑尖对焦时,陡然扩大。
哑着嗓子,“长……卿,救我……”
不用萧长卿开口,兰溪已冷漠道。
“今日看在萧长卿的面上,本宫留你一命。”
话虽这么讲,可看桑桑的眼神,如看蝼蚁。
“你的这颗脑袋,就先寄养在你的脖子上,本宫规劝你一句,趁早收起你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心思,若再有下次,本宫保证,你的死法会比她的更难看。”
桑桑面色煞白,血色尽消。
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这小命好歹是保住了,往后对兰溪下手时,一定得慎之又慎……
兰溪的眸光放过桑桑,转落在玉媚儿身上。
她受刘公公折辱多日,身子骨早就糟了,脆弱不堪。
又在桑桑的殿中被绑了一日一夜,连呼叫的力气都无。
此时被兰溪一剑刺穿胸口,血流如注,不过几息,便失血过多,休克昏迷。
兰溪松开长剑,丢在她那渐凉的躯体上,剑尖入肉,发出沉闷的钝响。
她记忆中有很多个关于玉媚儿的画面。
初见时,玉媚儿伏跪在她面前,求她将她逐出三皇子府。
那时的话是怎么说的呢?
“皇子妃娘娘,奴婢是给三皇子司帐的贴身宫女,不敢打扰您跟三皇子的情义,求您怜悯,赏奴婢一个自由,将奴婢发卖出府吧。”
彼时,玉媚儿的演技还不够熟练,哭得断断续续并不连贯。
那时的自己,到底良善,存了几分心软,做主将玉媚儿留在府中,并给了她名分。
再后来,兰家被灭,她被幽禁冷宫,玉媚儿封后那天,携宫人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指着她的脸,嫉恨又得意地吩咐那些宫人。
“打!狠狠的打!一个乱臣贼子之女,也配有这样一张脸?还有那双会弹琴的手,给她踩断了!”
……
永无止尽的,狰狞的,绝望的,破碎的画面,从眼前一一遁过。
地上的玉媚儿已没了呼吸。
兰溪心头涌上淡淡的倦意。
“还是让她死得太痛快了些。”
兰溪惋惜,“下次轮到萧烨时,得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
仇人,要杀尽兴了才算复仇。
她没再看殿内的萧长卿和桑桑,扶着腮雪的手,转身离开这宽敞的乾清宫。
脚下迈过那门槛时,鞋尖上的东珠颤了颤。
她想起来,交代道:“将她尸体装笼子里,沉塘喂鱼。”
……
朱红色的衣角,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兰家军拖着那冰冷的尸体,也缓缓离开。
地上的血渍散乱涂抹着,狼狈成片。
桑桑嗓子发干,眼神乱飘,“兰皇后也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怎么说杀就杀……”
萧长卿打断她。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疏冷。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了。”
……
萧长卿让桑桑搬出乾清宫的消息,传到了芝兰殿。
常公公被兰溪赐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兰溪脚边,将一份地图递给兰溪。
“娘娘,这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几处宫殿,您看让桑桑姑娘住在哪儿?”
无名无份住进深宫,确实不好挑选宫殿。
兰溪指着那殿里有个佛堂的海棠院,“让她在这里抄经念佛修身养性吧。”
“是。”
常公公接过地图,又问道,“桑桑姑娘是按照什么礼制去安排呢?几个太监宫女伺候呢?”
既然要由兰溪挑院子,那往后桑桑的衣食住行便都捏在了兰溪手中。
这是萧长卿退让和求和的举动。
兰溪唇角,带着嘲意。
她摸不清萧长卿跟桑桑的关系。
说喜欢吧,萧长卿看桑桑的眼神太过平静。
说不喜欢吧,谁会为了一个救命之恩,便真的以身相许?
如今的萧长卿,不像那脑子进水的人。
这次便罢了。
若有下次,管他萧长卿恼不恼,这桑桑她是杀定了。
兰溪用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按照妃位安排的,宫人都找些老实憨厚的,最好是那种三棍子都敲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
省得桑桑又勾搭着惹事,闹得后宫鸡飞狗跳。
“是。”
常得胜领命离开。
负责跟宫外通信儿的双喜,也将宫外刚递来的消息汇报给兰溪。
“主子,您还记得京郊别苑住的那群少女吗?”
“如今雪情消失,其中有些少女的家人,来咱们兰府要人,说要带她们回家嫁人去,还问多少银子才能给这些少女赎身。”
兰溪眉头微皱,“赎身?”
双喜面色为难,犹豫了一瞬,解释道,“宫外最近有许多不好的风言风语,凡是兰氏所行之事,他们都挑着刺儿的攻击……”
“甚至传言,您当时接纳这群少女,是为了养成扬州瘦马,好献给京中的官宦世家,来扩大兰氏的权威。”
“所以那些家人,都凑了银子想来赎身……”
荒谬!
兰溪眼底怒意汹涌。
“查出背后之人,一个也别错漏!本宫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整个京城的高官贵族,她都拿刀横行过,满京城谁不知她的凶名?
竟还有人敢在她的雷池试探,是活够了想早点见阎王吗?
兰溪刚熄灭的杀心,又涌起。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
近日,大概是入春了,总觉得脾气愈发暴躁。
“至于那群少女。”
兰溪闭眸,沉吟许久。
抬眸时,眸底一片冷静。
“正好许久未出宫了,本宫去瞧瞧,她们学得如何了。”
……
一辆朴素的青顶马车,从宫门驶出。
兰溪长发挽成已嫁妇人最常见的挽月髻,发间只带了一串米色的珍珠排梳,双耳挂着猫眼大小的蓝宝石,靠在靠垫上,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温柔。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色长裙,裙褶里藏着浅蓝色的绣工,为她的温柔,掺上一丝贵气。
兰溪闭目养神,任马车驶过长街。
突然。
车身一颤,停了下来。
马儿嘶鸣一声,赶车的双喜,急忙给兰溪汇报外面的情况。
“是酒楼里来了位说书先生,正要开讲,百姓们都挤着要进去听故事呢,人有些多,怕马儿冲撞了百姓,咱们先等会儿吧主子?”
兰溪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车厢外,推攘的声音越来越大。
隔着那厚厚的车帘,隐约听到百姓的欢喜的叫道。
“今日据说讲兰氏和萧氏的爱恨情仇!大家快进去占座!”
车内。
兰溪猛地抬眸,眸光清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