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药太监被兰溪的气势吓退,捧着那药碗匆匆离开。
离开之时,伞也未撑,任那冰冷的雨砸在面上,心底惶恐不安。
他……是不是卷进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中了?
赵太医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臭狐狸,怕是早有预感吧?这才溜出宫外,将这棘手之事交给他?
心底又哀又怨,却无可奈何,顶着雨丝,快步往太医院赶去。
只希望这群主子能看在他勤勉伺候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
芝兰殿内。
腮雪和凝霜轮番相劝。
“主子,外面冷得很,您坐了小月子,按理是不能出屋的,若寒了凉了,之后落下病根就难办了。”
“对啊主子,若您找摄政王有事,奴婢替您去送话,哪怕将他请到芝兰殿中也行啊……”
腮雪说着说着,语带不忿。
“封王之前,他对主子百般讨好,恨不得将心都捧出来。如今呢?利用完咱们兰府,便开始当陌生人了?”
“他萧氏男儿都是一个德行吧!真叫人看不起!”
凝霜瞥见兰溪青灰的面色,急忙瞪了腮雪一眼,“别乱说!”
腮雪自知失言,忙捂住嘴唇,不敢再言。
兰溪却心意已决。
“若你们真担心本宫,那就往銮驾上多备几个暖炉吧,今日这乾清宫,本宫非去不可!”
她只是一番折腾。
可于青鸾来说,那可是一条命啊。
时间不等人。
……
雨越来越急。
重重宫墙和楼阁,朱红与湘黄,在雨幕中,被晕染成团,好似名家笔下的水墨,任是清冷也动人。
宫人抬着凤驾,在雨中穿行。
还没到乾清宫,半路就被人拦住。
拦路的是个宫女,穿着青绿色的宫装,在雨幕中,刺眼又鲜亮。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兰溪的凤辇,哀声道:“皇后娘娘救命啊!”
凤辇被逼停。
撑着伞的腮雪看着那一身泥泞的宫女,怒道:“哪个宫里的?从哪里学的规矩?冲撞了皇后娘娘,你可知罪?”
宫女匍匐在地上,抓着腮雪的裙角,“腮雪姑姑,奴婢是海棠院的,我们姑娘多日不见陛下,心思成灰,在屋里上吊自杀——”
海棠院?
那不是桑桑住的地方吗?
兰溪掀开帘子,看向那宫女。
桑桑是萧长卿的人,她顾及着萧长卿的恩情,对这桑桑百般照顾,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虽很少关注海棠院,但也数次命令宫人,不可轻怠桑桑……
好好的,怎么就要闹自杀了?
凤辇外的冷风携着细雨吹进辇驾内,寒气逼人。
兰溪的声音,透过雨声,传入那宫女耳边。
如传言中一般,无情而狠辣,让宫女面色发白。
“她死了,与本宫何干?”
“你也知她是摄政王的人,去找摄政王便可,何故来本宫这里纠缠?脑袋挂在脖子上嫌沉了?想让本宫帮你摘掉吗?”
小宫女骇得浑身一颤。
但想想海棠院的情景,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还是死……
她梗着脖子,哭道:“娘娘恕罪,奴婢也想去找摄政王,可乾清宫的太监说,摄政王一早便出宫了,随行的还有御前侍卫首领薛乾。如今满宫没个能拿主意的人,奴婢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拦住娘娘的凤驾……”
萧长卿跟薛乾都出宫了?
兰溪眼底滑过利芒。
这二人倒是好运道!
今日,她本打算见血的……
兰溪抚了抚手中的匕首,眉眼尽是冷意。
外面小宫女还在嘤嘤哭泣。
腮雪驱赶道:“她爱上吊就上吊,就算死了关我们娘娘什么事?你这宫女也是可笑,忘了自己吃谁的俸禄了吗?怎么有脸敢在娘娘面前替她求情?”
小宫女语气更加哀戚,“娘娘有所不知,摄政王对桑桑姑娘极为看重,若她死在海棠院,咱们这些伺候的人也别活了,奴婢知道娘娘心善,求娘娘去瞧瞧吧,给奴婢一条活路……”
这都开始道德绑架了。
腮雪怒极,把伞往身后一扔,正准备踹开那挡路的宫女,听到兰溪的声音,从凤驾中传来。
“且慢。”
“罢了,既是后宫的人,本宫也不能不顾你们的死活,腮雪,折道去海棠院吧。”
左右寻不到萧长卿人影了,不如去海棠院看个热闹。
看看几日不见,这桑桑又在矫情什么。
……
海棠院内,鸡飞狗跳。
雨幕里,跪了一院的宫女和太监。
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在廊下,喊得撕心裂肺。
“桑桑姑娘您开开门吧,有火气您朝着奴婢们发,千万不能伤害自己。”
“摄政王今日出宫了,来不了咱们海棠院,姑娘您莫要冲动……”
……
屋内,传来桑桑尖锐的哭喊声。
“他不可能出宫的……我不信……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这些天将我禁足在海棠院,关在兰溪那个老女人手下,他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吃不饱穿不暖的……就这么对待他救命恩人的吗?”
“今日他若不来,我便吊死在这屋里,你们都别想好过!”
……
她口中的“老女人”兰溪,一进院子,听到这话,便黑了脸。
委屈?
满后宫在她的命令下,谁敢给海棠院脸子看?
吃的喝的用的尽是最好的,上面更没人过来吆五喝六,半点事儿不用愁,每天负责吃好喝好别作闹就,整个后宫就属桑桑活得最自在了,这会儿还抱怨起来了?
腮雪看着那跪了一地的宫人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睛都瞎了吗?分不清谁是主子?”
宫人们这才回神,急忙要给兰溪行礼。
兰溪摆手,看着她们身上那湿漉漉的衣服,叹了一声,“都起来吧,去屋子里换身干净的衣服,春雨本就寒凉,若病倒了谁伺候你们主子?”
宫人们对视一眼,骇于桑桑平日里的淫威,竟不敢动弹。
兰溪心头浮起怒意。
“怎么?本宫说的话不管用了?你们等着桑桑主子给你们发月俸吗?”
一个个的,分不清自己身份了还是怎么的?
这群宫人如此,桑桑亦是如此!
依她看,都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闲的!
也罢,今日给这群人,好好松泛松泛筋骨,也让她们知道,这宫中不是那么好混的。
她兰溪的名声,也不是什么慈软的。
兰溪蓦地转身,盯着那紧闭的房门,冷笑道。
“一个个都是成年的男女了,还能被一道门锁给拦住?不开门不会把门拆了吗?不开窗不会把窗砸了吗?”
“跟着废物主子跟久了,真把自个当废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