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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赴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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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韦如霜还好,一提起韦如霜,桑桑双眸恨不得喷出火星子,将那小贱人给烧死!

千方百计的接近她,费劲心思的讨好她,本以为是多了个拍马屁的狗腿,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这韦七小姐竟然踩着她的尸体,爬上了四妃之一的位置……

她真是太天真了!

在京城长大的小姐,怎会有那种简单痴傻的人物?

蠢得是她啊!

从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变成如今被人视作草芥的冷宫废妃……

若她桑桑身出名门,有雄厚的家世做依仗,那打入冷宫不过是权宜之计。

总有再次翻身出头的那日。

可……

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南疆孤女啊。

唯一的家人,也被萧长卿圈养在曾经的郡王府中,数月未曾见面……

桑桑眼底的怒意缓缓沉淀,浮出一抹淡淡的哀色。

原来她的荣宠和未来,全系于帝王和太后的一句话,从来,都不由自己啊。

天真了十几年的桑桑,在此刻,在对面太监嘲讽的眼神中,终于清醒过来。

一手好牌被她打烂。

原本,她该是萧烨的表妹,是太后娘娘的婢女,是当今陛下的救命恩人。

可如今……

困顿深宫,犹如困兽。

桑桑深吸一口气,忽然从自己手上,撸下一串纯金的手钏,那手钏极重,落手沉甸甸的,放到市面上,可抵千两银子。

往常,这些玩意她都看不上的。

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筹码。

桑桑上前两步,面上浮起艰难的笑意,将那镯子塞进那公公手中,谄媚地笑道。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有些小忙还请公公搭个手。”

那公公眯着眼,度量着那金镯子的份量。

不愧是曾经的贵妃娘娘,出手就是阔绰。

宣旨公公擦了擦手,接过那金镯子,笑的比桑桑还要谄媚。

“小主说的哪里的话,随手帮个小忙罢了,哪用您如此破费?”

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那金镯子塞入怀中,唯恐桑桑后悔。

“您说……”

将金镯子塞入怀中后,那公公朝桑桑更凑近了些。

……

一驾轻快的马车,驶离了扬州城。

马车的架板上,只有一个赶马的车夫。

素简的车厢内,兰溪和王薪生面对而坐,腮雪则只坐了一半的凳子,动作小心地用夹子夹起那半块茶饼,放进琉璃白玉壶中,开水冲泡之后,为兰溪和对面的王薪生各斟了半杯。

茶温微烫,入喉却正好。

茶叶的清香在喉间发酵,满腔都是清甜馥雅的味道。

兰溪最喜这样的温度。

饮了半盏后,伸手想撩开车帘,却被对面的王薪生制止住。

“你若要看外面地形的话,那我只好将你和你这位侍女先敲晕了。”

“王氏在此隐居百年,除了族内的嫡系,任何人都不知道王氏真正的入口和方位。”

“接你来王氏,本就是一场冒险之举。”

“看在你是我外甥女的份上,给你些特权,便不把你敲晕了,允许你睁着眼,清醒地来到王氏,可你若要观察地形,识记地图,以待将来的不时之需……那我说什么都不能纵容了……”

兰溪收回手腕,目光复又落在那茶盏之上。

淡淡道:“你多虑了。”

“哀家并不是想查清王氏的老巢在哪儿。”

“只是坐在这狭窄的篷车之内,已有两三个时辰了,空气憋闷的很,想透透气罢了。”

“既然触了你的忌讳,那便再忍耐忍耐吧。”

王薪生眸光微眯,笑道:“快到了……”

……

马车左拐右拐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处翠鸟啼鸣的山谷之前。

蜿蜒的溪水,拍打着溪水两边的石岸。

汩汩的流水声,让人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六少爷,到了。”

赶车的车夫虽然貌不惊人,却是王薪生的亲信,就连称呼都不一样。

马车内的王薪生,这才掀开帘子。

车窗外,清澈而新鲜的空气铺面而来,一扫马车内憋闷了一路的浊气。

兰溪将耳边的翡翠玉饰往而后别了别,接着,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让她眸中闪过一抹惊异。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此处地势虽不算高,但两侧却有两重比行的群山,好似两尊侍卫一般,卫护在左右,将那蜿蜒的流水和流水环绕着的城池,包裹其中。

说是城池,一点也不为过。

虽然那平原的面积和范围,只有普通城镇那么大,但却围了一圈灰绿色的巨石城墙,高逾三丈,城墙之上,还有守城的穿着士兵服饰的城卫。

城墙以内,隐约可见那层峦叠起的孔雀蓝色的建筑物顶,林林总总约有百余处,各个雕梁画壁精雕细琢,姿态盛异,巧夺天工……

谁曾想到,在这江南的丘陵和群山之中,竟隐藏着这样一处城池,建城百年,无人知晓……

不。

也许有人知晓,但碍于各种利益纠纷,并未上报至京城。

若有朝一日,真让这王氏得了势力,前朝旧族在江南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向大安朝的国祚发起攻伐,只怕,会把她们打个措手不及啊……

兰溪脑中思绪纷飞,飞快的运转着,回忆着她在去往扬州的路上,看的那江南的地形图,联系着面前的群山和流水,初步锁定了几个位置……

还欲再看,被王薪生催促道:“进去吧,父亲和母亲……估计都等急了。”

“毕竟,他们可是你嫡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兰溪闻言,收回眸光,没有搭话。

外祖父?外祖母?

呵……

做戏她可以虚与委蛇,若认真攀亲戚……只怕她不能奉陪。

兰溪抬脚往那城门处走去。

王薪生给身后的车夫使了个眼神,车夫忙推着王薪生身下的轮椅,追上兰溪。

城外,光看那些建筑物已足够震撼。

等到了城内,兰溪心头的震撼,已变成了惊骇。

这城池之内,竟住满了人!

走街串巷的小贩,街边摆摊卖书的秀才,茶楼的伙计,还有那摇头晃脑跟着夫子朗朗读书的少年。

“帝入太学,承师问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

兰溪循着读书声,探头往那露天的长廊处望去。

十几个少年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跟着夫子的提示,背诵着四书五经上的经典篇章。

“这些……”

王薪生看着那些后辈,冷淡无表情的瞳孔,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

“这些都是王氏族人。”

身下的轮椅轮子,碾动着那青石铺就的宽敞地面,王薪生一边领着兰溪往家主府内走去,一边为兰溪解释。

“王氏百年前留了先祖这一脉后,先主前后嫁了四个丈夫,生了六个子嗣,皆姓王。”

“并传下家训,每一代的家主,都要尽全力为家族培育子嗣,繁衍生息。”

“毕竟优秀的子孙,才是王氏发家的根本。”

“这百年来,每一任新的嫡系,都住在家主府中,其他旁系和庶系,则被赶入这王城中。”

“当然,王氏并不是要放弃这群人。”

“而是按照相应的标准,给她们分了房子和土地,他们可以去王氏的产业之中任职,也可以住在这王城中,每旬家主都会发些银两给这些人,以保聊生无虞。”

“你母亲是嫡系中的嫡女,按照规矩,若你外祖母再生不出儿子,你母亲便要继承未来的家主之位,并为自己招募夫婿,开枝散叶……”

“可你母亲却跑了,要去别人家做媳妇。”

提起当年之事,王薪生不胜感慨。

“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少年,都是旁系中的旁系了,论起辈分,你应该是她们祖母外祖母辈的了。”

兰溪嘴角抽了抽。

其实,她今年才二十,还做不了别人的祖母吧?

这王城人虽多,可因为王城常年封闭着,被王氏那轻易不得出城的规矩管束着,城民们日日见的都是那些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

陡然看到兰溪和腮雪这两个生面孔,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纷纷朝这边靠近。

一边靠近一边奉承道:“六少爷,这位是哪位?怎从前没见过?”

“是啊……不会是您未过门的未婚妻吧?”

“六少爷竟要成婚了?十八年前我还报过你呢。”

……

人群热闹而拥挤。

众人盛情难却,却不得不劝。

回到王城的王薪生,明显比在兰溪那认识时那般拘谨。

“小小姐,最前头的那座建筑物,便是城主府了。”

“各位父老乡亲且让一让,这是城主要请的人,若担待了,你我都无法交差。

一听是城主要请的人,这群将嫡庶贵贱铭刻在骨子里的人,忙躬身褪去,为兰溪二人腾出了一条宫道。

只是眼角眉梢,时不时打量着兰溪……

到城主府门前时,城主安排的仆妇迎了上来,隔着兰溪那隔绝容貌的面纱,光看着那纤细的腰身,便开始一顿夸。

“这哪是咱们的小小姐啊?”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吧?”

“看这腰身,看这气质,还有这通身的派头,跟咱们老夫人那是同出一脉!”

“小小姐,您快跟老奴来,老爷和夫人在议事厅,已经等您许久了……”

……

兰溪眉头微皱,跟着进了家主府。

昨夜这里刚下了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议事厅所在的存松堂,内外的绿植和地面,皆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意。

那织锦绣花的帘子在芭蕉叶的掩映中,被那身着绫罗绸缎的婢女,缓缓卷起来。

露出那宽阔的议事厅,和议事厅内乌压压的人群。

打眼一瞅,何止十数!

兰溪的步伐迈得更沉稳了些。

来这王城一趟,本就是一场鸿门宴,早晚都要面对这阵仗的,第一天面对还是第三天面对,又有什么差别呢?

兰溪摆正好心态后,随着那在前领路的婢女,抬脚迈进大殿。

一股清甜的香意铺面而来。

在那甜香之后,还带着一丝入喉的涩意。

这正焚的香里,加了乌沉木。

念头一闪而过。

兰溪抬眸,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望向那坐在主座之上的王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身上。

二人,皆穿着宝蓝色的锦缎。

王氏家主年逾五十,正方脸,浓眉薄唇,眼光狠厉毒辣,带着一丝凉薄相。

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唇色苍白,看着很虚弱。

身体虚弱,但势力不减。

一对深嵌进去的眸子,装着无数打量和计算,在兰溪身上来回游走。

让人无端心生反感。

他的身旁,端坐的是家主夫人史氏。

史氏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

史家是诗书传家,子女大都清秀有余,姿色不足。

可史氏却是个例外,颜色姣好,鲜艳夺目,是史家最出挑最漂亮的女儿。

如今虽四十岁了,可周身的穿戴和那五官气质,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珠圆玉润,气态得宜。

和兰溪有三分相似。

一双美目,带着淡淡的哀色,怜悯地看着走进大厅的兰溪。

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动了动,迫切地想离开坐席,冲到兰溪身边,掀开她的面纱,看清那面纱后的真颜……

却在此情此景下,被迫忍住……

在王氏家主和家主夫人的下手,则是这一代王氏的几位嫡系,是王氏家主嫡亲的兄弟姐妹。

一个个也都年近四五十,带着些老态龙钟之相。

但各个面色端正肃然,警惕而冷漠地打量着兰溪,盘算着这位太后身份的真实性,盘算着他们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利益……

坐席再往后,便是王氏的几位小辈了。

和兰溪的母亲王嬛,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都已出嫁了,却得知兰溪要回来的消息时,不约而同地从夫家折返,汇聚于此,想看看这位王氏的嫡系血亲,当朝太后是个什么模样……

这些人,兰溪都不认识。

连画册都未见过。

因此,眼神不带半分留恋地扫视一圈,正打算迅速收回来时,像有什么吸引力一般,忽然凝在某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上,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站在角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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