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老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蹲在她脚边上,捧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
裴令表情麻木的看了眼四周环境,这屋子与他在何家的住所毫无区别。
“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令低头看着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想当着何家人吞噬我,好证明我已经是个废子?”
何晓山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立马抽出手起身,有些暴躁的踢翻了脚边的凳子,骂道:“没意思!何皎皎!跟你说话真没意思!”
裴令安静坐着,冷眼看他发了会疯,淡定的像是在自己家。
“你凭什么把我当做恶人?!何皎皎!”他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语气怨怼,“你的那些自由和快乐都是因为我在替你承担!何皎皎,是你背叛了我!”
裴令不赞同的拧起眉,但也懒得和他争执什么,没必要和疯子讲道理。
他伸手指着四周的符文,气愤不甘的吼道:“这是你欠我的!”
可片刻又喃喃自语的说:“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你不会想过的。”
他突然又沮丧了起来,磨磨蹭蹭坐回了她身边,轻轻的说:“皎皎老婆,他们总和我说,我是为了你才承受这一切的。”
“我想为了自己老婆,也不算吃亏的。”他抿起唇,勉力笑着,“但你并不知道这些。”
“我活着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你,你和同学有说有笑的,话题是我完全不了解的。
“想着不能被你嫌弃,一回家就让族人给我找来你喜欢的那些东西,我那么努力去了解你的生活,希望离你更近一点。
“我努力知道你的所有喜好,新的一年长的什么样,现在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裴令有些不悦,任谁会喜欢被这样对待?他这样和跟踪狂偷窥狂有什么区别?
“在变成鬼的那段时间里,我满脑子想着杀人,我甚至想去把你杀了,好让你陪在我身边。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也不敢告诉我,我满心期待的你……已经和别人在一块了。
“何皎皎,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被背叛的滋味吧?”
他似乎也没有指望裴令会说什么,只默默看着她,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这不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扶着额头,弯着腰坐在她身边,落寞的笑着,“我只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只是被这个荒诞可笑的梦骗了二十多年。”
“谁都没有错,可我承受的这些,又该去怪谁呢?”
何晓山定定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眼睛里得到答案。
裴令终于看向他,冷漠又理智的说:“何晓山,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有什么是做不到?”
她就像是在说,你受得那些苦不算什么。
何晓山突然扑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眼里的恨意和毁灭欲昭然若揭,可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安安静静的瞧着他,仍旧没有半点情绪。
“何皎皎,你这样像是笃定了我下不了手一样。”
裴令否认:“我没这么认为。”
他却蔫蔫的松了手,自暴自弃的说:“没错,我下不了手。”
裴令:?你可能有那个大病。
难道是他最近吞噬了太多厉鬼,现在产生副作用了?
裴令这么想着,果然没多久他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聊起新得到的游戏机了。
何晓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这点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了。
她和何晓山从来不是一类人,他就像是一个被困久了的,满眼只有愤恨和疯狂的囚徒,做什么都没有原则,只顾自己痛快。
他喜欢带着她出去,去欣赏他的“虐,杀狂欢”。
他会一边残忍的折磨那些无辜的鬼魂,一遍温柔似水的和她聊天,兴致来了,甚至会因为她露出的不忍而大发慈悲。
“皎皎老婆,你要是舍不得吞这小白脸……”何晓山掐着一只实力强大的厉鬼,阴狠古怪的说:“那我就去把林家那小子抓过来。”
他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
裴令不是什么好人,没怎么犹豫就伸出了手,那厉鬼被血腥味十足的鬼气所笼罩,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疯子有时候不仅喜欢自己疯,还要拉人一起,因为没有什么比分享罪恶更能让他热血沸腾的了。
*
十月初七,各大小门派的玄门子弟载以镇派法宝,在各地布满了专治何晓山的阵法,这些虽不足以对他造成重大伤害,却限制了他的行动,叫让他在阵法中无法肆意任为。
裴令正在屋子里扭魔方,何晓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体内的几股力量横冲直撞,他连外放的鬼气都收不了了。
他酿酿蹡蹡的向她走去,一把抱住了裴令。
裴令懵了一下,本想把他踢飞的,可当接触到他的时候,她清晰的发现——他的灵魂受损了。
“何晓山……”她将要问她,对方却搂紧了她的腰。
“别说话。”他把脸贴在她颈窝处,舒服的叹了口气,不许她出声。
她仍旧陈诉了事实,“你已经到了极限了,没办法继续吸收鬼魂了。”
他没吭声,就像是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何晓山罕见的做梦了。
他梦到了自己刚死的第二年,因为刚压制住自身的怨恨和杀戮欲,他的灵魂状态不是很好,全靠族人一道道符咒力量的加持,才勉强活着。
他濒死般躺着,听见刚给他加封符咒的族人叹气。
“果然不是最合适的灵魂体,看样子快撑不过去了。”
“那怎么办?我们费尽心思培养到了这一步,难道真的要复仇无望了。”
“你别忘了我们族本有个最好的鬼修魂体。”
“可是……”
“没有可是,为死去的族人复仇才是首位。”
即便是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浓烈杀意。
他们要杀了他那个每天叽叽喳喳的小老婆。
他上次见她的时候,还因为别人撞掉了她的奶茶生了半天的闷气。
对了,她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削笔划伤了自己的指头,嚎哭了整整二十多分钟。
像他这样缓慢残忍的死法,她又怎么受得了?
算了,反正是他要替父母祖辈报仇,她又不用,还是让她做那个开开心心的活人好了。
“喂,何晓山,要睡爬床上睡去!”她动作粗鲁的推开他,很是嫌弃的说。
许是睡糊涂了,他瞧着她,半委屈半撒娇的说:“皎皎老婆,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呢?”
没等她说话,他就毛遂自荐的说:“我长的不比他差,对你也可以比他好,为什么就非得是他?”
他这次像是在认真问自己,裴令很是干脆利落的说:“你看看你这些天做了什么?”
“因为你在地狱里过活,所以就要拉我一块?”
“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改的啊。”何晓山听话的说。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林玄直。”
她语气温柔的说:“因为他从来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即便是有了分歧,他也总是听我的,他舍不得我难过。”
“可他为你做到我这步了吗?”何晓山红着眼,气急败坏的说:“我为你而死,为你受尽苦难,他不过是说几句好听话而已!”
“你真的是为了我吗?”裴令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针见血的说:“何晓山,少放大这点微末的感情了。”
“如果何家不逼你去死,如果你有的选择,你怕是早就放弃我了。”
她继续残忍的说:“你只是需要给你的这些苦难加上一个伟大而浪漫的理由。”
何晓山的目光里明显出现了慌乱,他焦急的想要说什么,却被裴令打断了。
“就像尽管我说的再轻描淡写,林玄直依旧不敢谈及我当年的死。”
“何晓山,只有真的喜欢才会感同身受。
“就像我知道他为我付出了什么。
“他可是从小梦想着要做执法者的。
“他那样道德感强的一个人,会走到那一步,用那种残忍血腥的方式替我报仇。
“我只死了一次,可这些年来,他每天都在死去。
“我想你是不会明白的。”
裴令用那种包容的,甚至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何晓山,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没有人必须要为死人买单,除非你自己心甘情愿,不然就算是你的族人,父母也不行。”
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微如虫蚊的说了句:\"已经……太迟了。\"
他心里明白,裴令说的都是对的,走到这一步都算他咎由自取,为父母祖辈报仇是借口,为何皎皎受难是借口,不过是因为自己懦弱,不敢反抗拒绝。
他自有记忆起就是被族内长老们养大,受着族人的宠爱,也背负着他们的复仇希望,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拒绝。
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憧憬那个敢爱敢恨,甚至有些强势霸道的何皎皎,因为她的人生才是他所期待羡慕的。
她是他幻想中,最好的恋人。
也正如她所说,这份喜爱夹杂了太多东西。
*
许是上次说的过于明白,何晓山再也不拉她出去欣赏什么血腥场面了,而是乐衷于带她打游戏。
他时常在游戏里嚷嚷:
“我老婆怎么样关你屁事!丑人多作怪,菜鸡不服单挑!”
“分都是老子拿的,我老婆我自己罩,再哔哔老子爬过去把你头拧了!”
是的,打游戏的时候,何晓山格外暴躁,完全不符合他忧郁小美人的设定。
游戏赢了的时候何晓山是极其大方的,她的一些小愿望也是乐于完成的。
出去的时候,裴令是顶着一副二十七八的性感小姐姐的身躯,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对自己摸来摸去,眼睛都要找不到了。
何晓山则顶着一副禁欲系长腿男神的身体,咬着甜筒,眼睛贼亮的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裴令从善如流的指了指,叫嚷着:“何晓山,我们去坐那个吧!”
何晓山点了点头,拉着她就要走,裴令却没动,眼神示意他先去左边排队买票。
他倒也听话,抓着甜筒就去排队了,甫的一看,和游乐园里替女朋友排队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根本没人会把他和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混为一谈。
趁着何晓山排队的功夫,裴令用兜里的餐纸飞速折了个纸鹤,念了几句咒语,那纸鹤便扑着翅膀飞远了。
希望能顺利把消息传到裴玉那去。
“皎皎老婆。”
活人的心脏突然骤停,身后传来某人阴恻恻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
裴令转过身,瞧着他突然低落下来的表情,猜测着他看到了多少。
何晓山却只是奇奇怪怪的说了句:“皎皎老婆,马上就要结束了。”
裴令更是不解,是何家要做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