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这些人一死,一切自然会浮出水面。
“你那好丈夫杀我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
她弃了那小孩的身体,直接掐住了对方的喉咙,漠视着那双苦苦央求的眼睛,慢吞吞的说:“这些年,你们用着那笔杀我得来的钱,很心安理得吧?”
老太太拼命摇头,鳄鱼的眼泪掉个不停。
何皎皎看着直发笑,毕竟相比自己遭遇的那些,她对他们已经很仁慈了。
“别说自己无辜,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笔钱上染着我的血肉?”
手指蓦然用力,她的脸上只有痛快,“都去死吧。”
*
半月后,执法部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由于内容过于惊世骇俗,思虑过后,她们直接将信件原封不动的公布于众。
当采访的记者堵满了小区周围的时候,何皎皎已经看完了信件内的所有内容。
“一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信件,你们指望我能有什么反应?”
原以为会愤怒至极的鬼王却一反常态的轻松,她非但不相信信件内容,还掉头嘲笑他们,“改天有人写封信说前任执法部部长是我杀的,你们也会相信吗?”
她那副讥讽表情还未来得及收起,对面走来的人让她意外的挑起了眉头。
现在过来,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那些原本蹲守她的记者全部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人流攒动间,他的目光笔直的看过来,脚步轻缓平稳,衣摆上坠着的玉佩温润亮泽。
他就像来救她的那天一样,眼睛装着漫天星光。
何皎皎也就那样看着他,轻轻笑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说那不是我做的,你会相信吗?”
他缓慢的扬起手,放在她头顶,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皎皎?\"
“那就要看你怎么解释了。”何皎皎语气随意的很。
裴玉有点摸不定她的想法,他忐忑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知道我有多憎恨厌恶我父亲的,我母亲遭遇过的痛苦,我又怎么……”
锋利似刀的藤蔓被他握在手中,刀刃划破皮肉,鲜血自指尖低落。
他难以置信,颤抖着手,居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裴玉。”
他抬起头,声音已经温和,“皎皎?”
“你早就提防着吧?”她的表情冷的过分,眼里尽是汹涌的杀意和恨色,半点不忍都没有。
手中握着的藤蔓生出无数分支,飞速爬满他的手臂和身体,尖锐的棘刺直往皮肉里扎,像是想刺穿他的五脏六腑。
而数以万计的鬼影从四面八方正冲向他,叫嚣着要撕碎他的魂魄。
她是真的要杀他。
他发现了这个事实。
于是,他以指运气,低声念咒,金色法阵出现在二人身下;
所有的伤害原封不动的转到了何皎皎的身上,没有半点遗漏。
何皎皎脸上的笑意并未消失,皱着的眉头昭告着她的痛苦,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仍然是决绝的杀意。
他轻松挣开身上的藤蔓,快步上前,温声劝道:“皎皎,放弃吧。”
没必要继续下去,受伤的只会是她一个人。
“少在那里装菩萨了!”
巨大的黑刃迎面砍来,何皎皎死死的盯着他,“我们之间总要死一个在这里。”
裴玉站在法阵之上,连任何防御的姿态都无。
有恃无恐的极,何皎皎这样想着。
但她可不是没做准备的。
数百根布满咒文的藤蔓用力刺入法阵之下,传输着的鬼力滞住,然后迅速往体内回流。
裴玉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何皎皎也并不好受,脸上的筋脉凸起,约束她的咒法正发疯四的四处冲撞,像是要将她撕裂成无数碎块。
裴玉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但运气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刀刃划破还未成型的结界,直冲心脏而去。
“砰!”的一声,刀刃撞在金属之上。
裴玉口吐鲜血后退了几步,胸口的衣服裂开,露出里间的护甲。
但他也并未露出半分恼怒,只抬袖抹去血迹,向着她走过去。
“这灵契在你魂魄脉络之中,你强行止住不只会让你无法施展出法术,魂魄受损后还怎么复仇?”他的神色依旧从容温雅,丝毫苛责的意思都没有。
“停手吧,皎皎,好好活着,才能等到成功杀死我的那一天。”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双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心疼,讽刺极了。
“你杀了他,我怎么敢好好活着?”
她挣扎着站起身,无比厌恶的望着他,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他用幻境编织了个幻境,做了不在场证明。
但除了他还有谁会对林玄直抱有杀意?
“怪不得你愿意陪我四处寻找,他在你的手上,哪里还有活路?”
她那原本应该美好光明的一生,全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变得绝望黑暗,处处疮痍。
他演绎着残暴的神明,戏耍着她的人生,却扮演着拯救她的英雄。
“裴玉,我这一生还不够你操控的吗?”
他是说不出对不起的,他只能望着那双噙满眼泪的眼,徒劳又满怀希冀的说:“皎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比他对你好千百倍。”
何皎皎扬唇笑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啊。”
裴玉沉默了几秒,一反常态的阴翳着脸色,“无妨,左右今后你也只有我了。”
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闯入你生命里的那个人,是人是鬼;
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还是是拉你入地狱的魔鬼。
*
事情败露之后,裴家的境遇并不好受,其他玄门与他们决裂,执法部和活人处处施压,鬼众们逼上门要他们交出何皎皎。
“玄门和执法部那边用不着理会,而鬼众现在还受着你控制。”裴家掌门趋利避害的分析道:“眼下把她炼化才是迫在眉睫的。”
“当初你母亲炼化之后能将何家覆灭,她作为鬼王实力只会越加强悍。”
“裴玉,此次若能成功,我裴家兴盛千万年并不困难!”
坐在高位上的裴玉却并未点头。
“我知道你于心不忍,裴玉。”裴掌门着急劝道:“但你我费尽心血才让她成为鬼王,若无法控制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我乐意。”
谁也没想过,向来理智冷静的裴玉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
说完他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起身就要走。
“混账东西!你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吗?”
他缓慢的转过身,浅浅笑着,“我当然知道了,除了裴家,我身上还留着你讨厌的何家的血。”
身后传来杯碗碎裂的声音。
在何皎皎面前,他没有辩解的借口。
他的确就是一个心狠恶毒的、无视生命的人。
他讨厌他的父亲,并不是因为他多残忍恶毒,而是因为他的愚蠢。
杀死她的母亲并非她苦苦央求,而是他觉得她那副丑陋的样子实在恶心。
他父亲向他说出培养那个叫何皎皎的成为鬼王的计划的时候,他是欣然接受的;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生活过于无趣。
并且,没有人能拒绝鬼王的能力和永生的诱惑。
让人以那种方式杀死那个年轻的孩子的时候,他是没有丝毫不忍的情绪的,他那个冷漠残暴的灵魂让他生不出不忍的情绪。
他可以带着笑杀死他的同门,然后诓骗那个孩子吞噬掉,然后平静的说那些是四处作恶的厉鬼。
世人都是要死的,短短几十年罢了,即便他不杀他也迟早得死。
他做事全凭心情,不问是非与否。
他善于隐匿真实想法,在不谙世事的何皎皎面前,越加容易。
但有时候他也会厌烦,难免会对那个孩子露出些不耐烦。
可对方却认为,他在他那个没用的父亲那里受了委屈。
“裴玉,别不开心了,我今天学会了两个法术呢!昨天你教我的阵法我也学的差不多了!”
“裴玉!我学会了做绿豆糕了!我聪明吧!我请你吃绿豆糕,别难过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难过,但是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很多了,所以裴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向她表白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愚蠢可笑、痴心妄想。
他是这么想的,甚至连厌烦的情绪都差点没藏住。
可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聒噪蠢笨的鬼魂,义无反顾的丢掉半条命。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害怕多年计划落败,还是在害怕那孩子消散。
“裴玉,你总是看不清楚自己。”
消失多日的裴宜欢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她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裴玉,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裴宜欢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眼中再无往日的喜爱,只剩畏惧和难以置信,“不过,你的喜欢还真是可怕。”
“你到底要说什么?”裴玉放下笔,抬眸看向她。
裴宜欢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放手吧,裴玉,别让让她越来越憎恨你,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那又怎样?”他笃定的说:“我可以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们有无尽的时间。”
裴宜欢却摇头否认,反问着他:“你觉得你对她做的那些,是时间能消磨的了的吗?”
“滚出去!”裴玉指着她,目光锐利的说:“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和何皎皎之间并无可能。
但是,那个孩子明明曾满怀爱意,捧了一颗心给他。
那个孩子明明极听他的话的,处处为他着想,生怕他因她而受到任何指摘。
怎么一转眼,就全变了样。
他只是考虑的时间长了些。
不该让她下山的,不该纵容她接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