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石

正在白桦整理法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安纳图先生就急忙向他们道了歉，说：“少爷醒了，我要给他送牛奶去。”说完，就到厨房叫来一个上了点岁数的保姆。

安纳图端着盘子，保姆跟在后面，盘子里放着一杯牛奶和一盘热吐司。两人从屏风后面上了楼，这道屏风由一大块精致的刺绣和名贵的黑金木做成，刺绣的图案是一只悠然踱步在大湖旁边的老虎，栩栩如生，威风八面。

趁着安纳图先生离开，白桦挺有兴趣地围着屏风绕了两圈，之后转过头来问贾西：“你知道屏风上画的老虎是谁吗？”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贾西回答道。

“嗯，你没兴趣知道，不代表我没兴趣说：这是个下山虎，老虎下山就要觅食，对着门外的意思是吃掉来客的财气。”白桦说，“这个老虎的原型可更了不得，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伦滕波尔湖上女王玛琪利。传说玛琪利最爱吃的食物就是沼泽鳄，因此各位金融大鳄都非常相信：玛琪利能够吃掉作为对手的大鳄，因此玛琪利在金融圈，也被人们视为来自南方的战神和财神而崇拜着。”

“可是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抓不出鬼。”贾西说着，用隐藏咒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之所以用隐藏咒，是因为在此之前，亚斯塔路曾经告诫过她：现在她的魔力已经很强了，一般的幽灵不敢近身，所以查案的时候要用隐藏咒将气息隐蔽起来。

使用了隐藏咒之后，贾西就拿出自己的短刀施法，用止观术仔细检查着房子的所有角落。在她的止观术看来，这所豪宅空空荡荡，就是正常，但如果某个房间内出现各种对应幽灵力量颜色的光团或球形，那就是可疑的魔力节点——虽然不敢百分之百地断定有问题，但百分之八十是有问题。

在外人看来她只不过是对着短刀发呆，但只有贾西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灵识在房子里上上下下地查探着。而白桦也拿出罗盘，在客厅里四下走动，尤其是那块绣有玛琪利女王端正威严的形影的屏风，更是他的重点查看对象。

“屏风倒是没什么问题。”白桦说。

“屏风能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多了。”白桦说：“我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办过一个案子，案发地就在这一区的十八号公寓。公寓的主人是副市长的情人，她为了装修门面，在二月份的时候买了一架红木屏风，绣的是虎王拉贾，结果没几个月，她就因为早产送医院了。”

“这算什么巧合？”贾西皱眉道。

“还没完，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她怀的不是人胎，而是两个已经长毛的小白老虎，只能生下来，送动物园。”

“哦。”

“你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吗？”

“我挺感兴趣的——是那个红木屏风里镶嵌了老虎的骨头才这样吧？而且镶嵌的应该是雄虎的骨头。”贾西漠然道。

“没错。”白桦说，“我们检查了半天，将可疑点锁定在那架屏风上，将屏风拆了，才发现红木支架里镶嵌了老虎的骨头，那个骨头还是依附着老虎的灵魂的。我们和老虎做了交流，才知道这个老虎是被偷猎的人打死的，死时还没有后代，因此被做成屏风原料之后怨气不散，让女主人怀了鬼胎……正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我才重点检查屏风。”

“原来如此。”贾西说：“可是这个屏风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贾西叹了口气：“要是这个别墅里真的有什么古怪，我想还是等查玛斯先生过来，同意我们检查，咳，先去看看小少爷吧，也许从他那里可以知道些什么事。”

白桦无可无不可，突然将罗盘一掩，说：“你说的也对，不过这家人架子那么大……听说他是某位市长候选人背后的竞选资金支持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行了。”贾西说，“查案子要紧。”

安纳图先生下楼之后，白桦就提出了探望小少爷的请求。安纳图先生自称做不了主，要给老爷打电话。查玛斯先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管家先生再一次上楼，又等了片刻，他才下楼道：“少爷请二位过去。”

两人步伐轻快地走上楼，安纳图先生领他们到一个装饰华贵雅致，富有法国洛可可风味的小卧室里，卧室虽然小，窗户不小，从窗户望去绿树粉花鸟语叶香，其实都是假的，草坪是塑料的，树也是塑料的，香味来源于香水，鸟叫来源于树里的录音机。但这对于风水似乎没有什么妨碍，顶多是招一堆假凤虚凰的烂桃花。

小少爷就惶惶不安地在被子里缩着等他们，白桦就上去和他搭话。贾西见这个小孩圆头圆脑，有几分可爱之处，也就坐在白桦旁边将自己的笔录本拿出来，白桦的衣服取得了小少爷的信任，敢于将事情说出来了，贾西就慢慢地记录着。

根据小少爷所说的话，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个身穿中学校服的少年来热情地与他说话，少年容颜娇艳，声音更是甜美，这让他感到高兴，毕竟他终日间除了见到一脸严肃的老师，就是看见一丝不苟，老成得让人害怕的贵族学校同学，所以就算知道是做梦结交的朋友，他也十分开心。前天晚上，少年说要带他去逛集市，他也就模模糊糊地跟着少年走了。

那是一个夜间的集市，非常热闹，虽然前天乌云密布，但小少爷看见的却是瓦蓝的天空和明亮的月光。集市的每个摊位都是一灯如豆，各种货物都是不清不楚的，有古玩，字画，小饰品，旧书，旧报纸，竹筐，斗笠，锄头，衣物，小孩子的玩具，面具，还有蔬菜，各式点心，熟食，瓦罐汤。这少年请他吃这个吃那个，他嫌脏没有吃，只是四下转转。少年戴着一个狐面具，手上提着一盏青色灯笼，他却没有戴面具。

两人在集市上玩得很开心，散了集之后，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一条土路上，土路两边长满了一人高的亚麻，远处还有野小麦，白茅，牛筋草，但这些的颜色都是灰扑扑的，仔细看草叶尖上挂着银光。

“那是什么？”他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就好奇地问那个少年。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就在此时路边又闪出一个戴着深红的鬼面具的少年，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下不去手呀？之前的果断呢？”说完就飞身过来掐小少爷。

小少爷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直到被人叫醒，才发现是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

“这样啊……”白桦皱着眉思考了片刻，问：“少爷，这所别墅里面有没有一些被供奉的东西？”

“小少爷的房间里肯定没有。”安纳图先生立刻说。

“那么，少爷，您在做这个梦之前，是不是触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雕像，印记，图案之类，或者说，见过什么小动物？”

“小动物？没有呀。”安纳图太太在旁边说，“我们老爷很爱干净，小动物从来不让进门的，什么猫啦狗啦，都不可以养，也不让少爷碰。到底小动物不干净，少爷身体很弱的，要是感染上什么病了，那可就要受罪了。”

“那么……冒犯过什么有明显特征的动物吗我是说，作为食材的动物，比如古怪的蛇，流泪的狗，牛，眨眼的鱼，或下跪的猪羊之类。”

“那个没有。”安纳图太太说，“我们买的鱼肉都是正规的超市专柜里切割好的，鲜鱼也是请人处理过再拿回来，我们的厨房不杀生，吃的都是净肉。”

“冒犯了。”白桦叹了口气，说着，就将罗盘拿出来，放到小少爷跟前，罗盘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之后定在了房间的东北角，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