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文杰离开,樊辰过去将门重新关上。
方瑶无意识地盘起腿,整个人窝在大椅子里团成了一个球。
她慢慢取下面具,露出那张易过容的寡淡小脸,平日里总是闪亮亮的眼眸,如今变得有些迷茫。
樊辰转过身,眼中露出心疼:“你别为姜氏的事情伤心了,其实……”
方瑶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樊辰抿了抿唇,“其实,姜氏是家中幺女,并无妹妹。”
“啊……”
方瑶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说完忽然眼珠子一转,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你查过。”
樊辰点了点头,其实早在第一次从李家村离开后,他就特意暗中调查过。
八年前大祥还未如此动乱,流民甚少,姜氏并非郦阳县本地人,查起来并不算困难。
“姜家是昌西城中有名的医药世家,可后来家道中落,姜老爷在八年前去世后,家中小女也无故失踪,只留下一个兄长。”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方瑶,“江文杰家中是做草药生意的,姜老爷子去世前,两家来往密切。八年前,江家独子江文杰……也不告而别,直到两年前才又独自回来。”
方瑶的表情有一瞬间呆怔,原来……姜氏是和江文杰私奔到了李家村的么。
所以,最开始姜氏提议要到京都,并不是甚么担心她被李家村的人发现假大师的身份,而她自己也逐渐忽略掉了这个原本并不起眼儿的细节。
她抱住了膝盖,默默垂下了眼帘,小声喃喃自语,“原来姐姐还真是骗我的啊。”
难怪呢,世上就算真有长得相似之人,又怎么会那么巧被人家的亲人碰上。
内心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尽管她早有察觉,可被人当着面这样直白地刺破,还是会感觉到一点点受伤。
樊辰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密密的眼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下,颤颤巍巍,看起来我见犹怜。
他胸腔里的心脏跟着颤了一下,忍不住声音低哑道:“你也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然而方瑶却慢慢抬起头,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哼了一声:“说,你没事查这些干嘛?是不是专门查我的?”
被人拆穿的樊辰脸皮儿僵硬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是,我的确查过你,甚至到此时都还在怀疑你的来历。”
“……”
方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尴尬,她想,若是樊辰此时问她的来历,她要不要实话实说……
看他这样子,就算她讲了,应当也是能够接受的吧?
可是等了等,樊辰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反而转移了话题。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漫不经心的表情,淡淡道:“你真正的亲人定是在哪处地方等着你,待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会派人将他们接过来……”
方瑶哑然。
原来这小子和姜氏一样,真以为她失忆了。
她默默撩起眼皮儿看向他,后者一张俊脸无比淡然,只是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两侧的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方瑶突然就想逗弄一下他,半真半假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待这里的疫妖都被解决了,说不定哪天就又回去了。”
这种可能性,她才来大祥时,经常幻想着出现,早些摆脱掉这要命的鬼地方。
可渐渐的,这种想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到现在,她都两个多月没有再想过这种事情。
刚才樊辰提起她的家人,她才恍然又想起来这事,不由顺口提了一嘴。
樊辰面色一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方瑶突然觉得这玩笑有点过分,又连忙补救说:“当然,如果这里有人待我很好的话,说不准我还是会留下的。”
樊辰深呼吸一下,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这世上的人,又是哪里的人?天上的吗?”
“……”
方瑶默了默,摆摆手,“瞎说的你都信。”
说罢,她又不由叹出一口气,其实最先撒谎的自己,根本没资格难过吧。
樊辰却依然在纠结她先前的话,“真是瞎说的吗?离开也是瞎说的?”
方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樊辰已经自顾自地说:“对你好就留下,这句话不能是瞎说的吧?”
他说着,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玉佩,塞进方瑶右手中,俊脸通红,“收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
“……”
方瑶有些傻眼儿,还能这样的吗。
她垂眸,樊辰一双大掌包住她的右手,那只玉佩被他用力握在了她手中,生怕她反悔挣脱似的。
她又抬起眼睛,玉佩的主人虽然话说得霸气,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儿却紧紧盯着她,眼中流露出少有的紧张情绪。
她的一颗心酸酸胀胀,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喜欢这个人的吧。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明明很讨厌的人,只要他在身边就会变得安心。
然而……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方瑶抿了抿唇,“可是……”
樊辰紧紧攫着她的目光愈发忐忑。
她继续慢吞吞地开口:“我无法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如果不能一心一意,那就不要互相伤害。”
方瑶说罢别开眼,不敢去看樊辰的表情。
她这样的要求,李家村那种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反而容易接受,
可对大祥国里有钱有地位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果然,樊辰微微惊讶的声音传来。
“你竟还是个妒妇?!”
不是毒妇就是妒妇???
方瑶怒了,正要松开握着玉佩的手,然而樊辰比她动作还快,几乎是惊喜地脱口而出,“那你这意思是答应我了?!”
“……”
方瑶忍不住提醒,“你还没听清楚吗,我说了,如果跟我在一起,不许纳小,不许出去喝花酒,不许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就……”
她说着,目光下移到某处,阴**,“剁了它!”
“嘶……”
樊辰终于脸色一变,但下一秒,脸又瞬间变红,却还是故作高冷地说,“这种话,以后对我一个人说就成了。”
方瑶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同意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忽然不由怀疑起来,是不是这厮年纪太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正想说什么,忽然视线落在了玉佩垂在外面的五彩流苏上。
方瑶一眼认出来,这就是樊辰经常挂在腰上的那块羊脂玉佩,她偶然见过玉佩的背面,还刻着一个“樊”字。
“该轮到你了。”
樊辰喜滋滋地握着她的手,“我都把自己身上最贵的东西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留一个……咳,信物作为交换。”
方瑶眯了眯眼睛,斜乜他。
谈话是怎么变成了“信物之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