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枝坐在芙蓉楼后院绞尽脑汁，杨帆从妙妙冰店里出来，朝她走近。

“颜姐姐，娘给你绣了几条手绢。”

映入颜枝眼帘的，是梅、兰、竹、菊四款绢丝刺绣手绢，做功细腻精致，色彩搭配融洽，图样灵动传神。

女孩子就是喜欢美的事物，颜枝心中的烦闷在那一瞬间消散许多，面露微笑客气道：“杨帆小兄弟归家一定要替我谢谢云娘，你在这儿做活累不累？”

杨帆大病初愈过后，本该回西街书院读书，但云娘怕又遇上恶人沈豪，马不停蹄地就将杨帆转到了朱雀书院来。

书院离芙蓉楼就隔一条街，杨帆没事就会到店里来帮忙。

颜枝不得不称赞一句，杨帆小兄弟真的是长得人畜无害、俊朗秀气，最近几日的女顾客都多了几番，还有人扒着店门探头探脑地看他，就差掷果盈车了。

杨帆一笑，说道：“很好玩，还有免费冰饮可以喝。”

颜枝对这种奶里奶气的弟弟没有抵抗力，“等过几天仙草到了，给你做烧仙草吃。”

“小姐。”冰儿从布帘中探出头，朝颜枝说道：“汪大夫来了。”

颜枝整个人呆住，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怎么办？

“颜姐姐，这是怎么了？”杨帆见颜枝表情怪异，浑身紧绷。

颜枝坐定深呼吸，心想，汪大夫那时候都醉成狗了，怎么可能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莫慌莫慌。

颜枝拍了拍胸脯，起身摆手道：“无碍，我们出去吧。”

秦辞端坐在竹席上，盯着眼见又吃又喝的阿涂，默默拿起折扇，遮住了脸，免得被阿涂手中卤汁飞溅中伤。

颜枝掀开布帘，走进店内一眼就看到了秦辞。

头戴黑纱额带，称得白皙脸庞愈发丰神俊朗，黑曜石般的瞳孔目光炯炯。

微微一转，看到了颜枝。

颜枝挑了挑额前的发丝，故作镇定地向他走去。

站定，微笑，一气呵成。

刚要开口，却被王掌柜抢了先，“汪大夫，老夫最近眼红肿痛，大夫可有良方？”

来都来了，又不能走，颜枝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等王掌柜他们先聊完。

秦辞深深地看了颜枝一眼，转头仔细地检查了王掌柜的双目，说：“您可去药店买些细末硝石，睡前混黍米点敷双眼，次日用盐水洗净，三日即可痊愈。”

王掌柜连声道谢，随后就去招呼客人去了。

颜枝倒是愣在原地，似是没注意王掌柜离开一般。

“颜姑娘？”秦辞柔声唤道。

阿涂见王爷叫了几声颜枝都没应，放下手中的冰饮，大声道：“燕小姐！烨叫你。”

反应过来的颜枝，随即坐在秦辞身旁，急忙道：“汪大夫，你说的硝石可是地霜？”

秦辞见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颜枝，长睫微颤，呆楞地点了点头。

硝石！硝石不就是硝酸钾！作为一个理科生，经过高考的毒荼，知道硝酸钾是火药的原料。

但这不是颜枝最关心的，而是因为硝石融水吸热，然后成冰！！！

颜枝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激动地抓紧秦辞的衣袖，“汪大夫，你家有硝石吗？”

秦辞轻抿唇瓣，稳住被颜枝压迫而倾斜的身子，喉结微动，“有。”

“走走走，回家回家。”颜枝急忙道。

颜枝、秦辞、阿涂三人围在书桌旁。

阿涂刚顶着暴晒的太阳提了一桶水进来，热的拿衣袖擦汗，忍不住问道：“爷，颜小姐这是要做甚？”

秦辞摇摇头，同样疑惑地望向颜枝。

颜枝用木瓢将水放进陶盆中，将陶盆浮在还有半桶水的桶中，再将秦辞家中搜刮到的硝石倒进桶里。

“诶，颜小姐怎么浪费药材啊。”阿涂低声嘀咕，却得了秦辞的一个扫眼，耸了耸肩噤声。

不一会儿，阿涂两眼瞪大，这水……这水怎么起冰霜了。

又过一会儿，阿涂双手抱头，嘴巴大张，这水结冰了！结冰了！

阿涂两手握拳，又伸手指了指陶盆，“爷爷爷，结冰了！点水成冰了！”

秦辞也万分惊讶，只是没有像阿涂那般没见过世面一样。

颜枝突然有种世界上她最聪明的错觉，溢出爽朗的笑声，面对秦辞说：“我成功了诶！”

秦辞瑞凤眼弯弯，嘴角也勾起愉悦的笑容，虽然充满疑惑，但是声音低沉柔和说：“你成功了。”

颜枝抓紧时间，还没和秦辞聊上几句，放下银钱就出言告辞了，徒留阿涂抱着那碗冰降温，以及目送她远去的秦辞。

-

“狗蛋李三毛球，你们几个跟上我。”颜枝连走带跑到了店里，叫上了几个伙计，奔向了繁城所有的药店和医院。

不到两个时辰，繁城能买到的硝石都在颜府中放着了。

这玩意是真的便宜，一文钱可以买十斤。

即便累得气喘吁吁，颜枝也不愿休息，打算打铁趁热，让李三他们抬了三个大缸到南苑冰窖外，喊王厨娘带上了家里最大的铁盆。

后让他们一桶桶的挑湖水到南苑，不一会儿装满了大缸，又用干净的桶挑了好几桶井水，倒进铁盆里。

在他们眼中跟变魔术一样，不过片刻，把水变成了冰，一盆接着一盆的变。

李管家在前厅都能听见他们的惊呼，忍不住过去看发生了什么。

“李叔，来的真好，来帮忙抬冰。”颜枝隔着布条抓住冰铁盆的一边。

李管家纳闷这冰怎么到盆里面去了，也没多问，扶起袖子就去帮忙。

搬着搬着，突然发现这冰窖里的冰怎的变多了，眼睛一扫，起码多了原先的一半，疑惑道：“小姐，这哪来的冰啊？”

颜枝有些腰酸，锤着腰等缓缓再回话。

狗蛋用稻草和棉被将冰窖的门封紧后，兴奋至极的替颜枝解释道：“小姐自己做的，可神乎了，这会读书就是好，脑瓜子就是聪明，等我家大狗岁数够了，也让他进书院读书。”

“这……”李管家挠了挠头，这大夏天还能做出来冰？

颜枝倒是想起了件事，对李叔说道：“李叔，你派几个下人在后院空地上搭个灶，一会儿烧这三缸水。”

王厨娘插嘴道：“小姐，可以拿去后厨烧的呀。”

“王姨，硝石融在里面了，换个灶换个锅专门用来烧这个更安全。”

后厨又要准备冰饮，又要做卤味，硝石还是远一些更好。

颜枝是想用蒸发结晶的方法反复利用硝石，这个国家好像没有火药这东西，但是她目前还得摸索哪有硝石矿，在没找到之前得攒着用。

后又吩咐狗蛋他们回店里帮忙，自己进了书房。

她准备画一个冰箱出来，生前颜枝看过一个科普文章，里面写了古代人的冰箱——冰鉴。

搜刮着脑子里的记忆，笔尖在宣纸上作画。

冰鉴，内为缶外为鉴，缶小鉴大，中留空隙，设有方盖，盖上留两孔，鉴两边挂两圆环，颜枝为了确保能保存冰气，在外又画了一方形容器，可将冰鉴整个包住。

整个图画下来，冰鉴模样主打实用，不求美观，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颜枝画功有限。

颜枝亲自把图纸交给了木匠，仔细嘱托各种细节，吩咐冰鉴要用梨木制作，外框用竹编，内里不能有缝隙，冰鉴的盖子内里设置卡槽，要能盖住缶。

由于器形过大，木匠说最快也得七日后才能做好。

颜枝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了。

嘱托完毕后已是下午，颜枝回到了店里。

宋婉儿许久没喝妙妙冰了，终于得空偷溜出门，恰好碰到回店的颜枝，扶稳帏帽向前打招呼，“颜姐姐，许久不见呀。”

一声甜甜的姐姐，激起颜枝一阵鸡皮疙瘩，不是被尬到了，而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自身对萌妹子的妥协。

自从上次扶了一下宋婉儿，这个妹妹就常来颜氏妙妙冰买东西，一来一往就熟悉了。

颜枝忍不住握住宋婉儿软糯糯的手，“婉儿怎么有空来啊，快进来，姐姐请你吃冰。”

宋婉儿婉拒道：“姐姐我带了钱的，听说你们出了新品，我是来捧场的。”

“好好好，谢谢婉儿妹妹捧场。”捏了捏她的手窝笑道。

刚进门颜枝就被王掌柜唤过去询问一会儿悟琴斋的事情，让杨帆给宋婉儿点了杯百香果柠檬蜜后就离开了。

等自己的事情解决，来招待宋婉儿时，往常丝毫不顾及坐着就开吃的她竟然盯着某处发愣。

颜枝顺着眼神过去，发现是……杨帆？

来回瞅了好几眼，颜枝不确定地走过去，“妹妹，妹妹。”

唤了好几声，宋婉儿才反应过来应了声，颜枝继续道：“你瞅啥呢？”

宋婉儿往颜枝身旁挪了挪，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颜姐姐，你们那位小哥长得真漂亮。”

害，当真在看杨帆，帅哥就是惹人注目。

“好了妹妹，矜持些，人家都看过来了。”颜枝轻轻拍了拍宋婉儿的肩，对眼神向她们那边看来的杨帆笑了笑。

杨帆回了她一笑，结果周边就传来了姑娘们的吸气声。

“他笑了！笑了！”

“没命了，怎会如此好看。”

“快扶住我！”

“人家还小，你个老姑娘色心不小。”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不看白不看，现在看美男，晚上去悟琴斋看美人，岂不乐哉？”

“这就是男人的乐趣吗？可真不错。”

“改天把秀儿她们也叫上。”

颜枝憋着笑，满脸憋得通红，转头一看，宋婉儿不见了。

只见宋婉儿一步一步朝杨帆靠近，圆眼水灵灵地看着杨帆，甜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帆抬眼看了一眼，没理她，继续着手上的活。

颜枝不能说自己磕到了，只能说这就是生活吧，处处充满了惊喜。

宋婉儿被涌进来的客人挤到一边，依旧坚持不懈地说：“我叫宋婉儿，你可以叫我婉儿。”

杨帆在帮客人下单，没理她也没时间理她，就是现在人有些多，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突然，后来的客人向前拥挤，宋婉儿一个不注意侧身向旁边倒去，颜枝看见忍不住惊呼。

这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