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良跪坐在地上,抱着林异的大腿涕泪横流,痛哭失声,好不委屈。
林异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眼前的巨婴把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裤子上,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炸起来了。他猛地抬起右手,想要狠狠的挥下去,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于是那只大手高高抬起,轻轻落在永良的头顶,还温柔的摩挲了一下。
他感觉手掌下的那个人动作猛地一顿,似是打了个寒颤,然后,哭的更大声了。
凌双朝蔡老太两口子和女儿一挥手,呼啦一下,那几个人就拿起屁股下的小马扎小板凳,朝着各个房间几步疾走,瞬间消失在了院子里。
明亮的月光之下,只余林异凌双和赵永良三人。
林异在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强忍着恶心和打人的冲动,用双手扶起永良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说完拽着永良的棉背心领子向上提,用那领口给他擦了擦眼泪:“做好了好好说话?告诉爸爸,谁欺负你了?”
凌双在一旁冷哼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永良又哭了好一会,久到林异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抽抽噎噎的开始控诉这半个月来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并细数凌双和赵永芳的十大罪状。
良:“爸,您这半个月去哪了啊?您怎么能忍心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
林:“爸出去挣钱了啊,没钱你吃什么?穿什么?再说怎么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你妈,你妹,不是都在家呢嘛。”
良:“爸,那您知不知道,您走那天,我发高烧在荒郊野外昏迷不醒,要不是大伯家的永明永光发现并把我背回去,您可能就见不到活着的大儿了啊,呜呜呜。”
林:“是嘛?这么说,是永明永光救了你?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永良一顿,林异立刻又说:“不会吧不会吧,救命之恩啊,你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吧,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良:“我...我还没来得及......”
林:“是嘛?唉,虽说,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但做事难免不周到,不成熟,不懂事,还是得我这个当爸的替你打点这些人际关系人情世故,你说你,啥时候能懂点事啊儿砸?”
良:“.......,爸,您....您都不问问儿子的病情么?儿子可是发了高烧,差点死了啊。”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大宝贝了。永良更委屈了。
林:“那你肯定好了啊,爸看你这身子板好像比以前结实多了,以前你脸那么——肿”林异在身前比划一个大圆,“你再看看现在,瘦了,精神了不少。”
良:“爸,我发烧啊,我快烧傻啦啊,可我妈,他不带我去医院,不给我吃药,连个鸡蛋都不给我吃,呜呜呜。”
林:“是嘛?那你咋好的啊?良砸,你都十八了,不是三岁孩子了,咋一生病还哭哭唧唧要吃这吃那的?说出去,多丢人呐。”
赵永良一哽,他疑惑的看了他爸一眼,见林异面上一脸认真,倒不像是在调侃他。但他就是感觉有些不得劲。
想了想,他还是继续说:“那生病也不能不管我啊。”
凌双:“我不是给你喂了几大碗姜汤?”
赵永良气哼哼:“姜汤又不是药!呜呜呜,您不知道,我喝不下去,我妈就按住我,强灌。”
林:“你妈也是为你好,受寒了喝姜汤是土方子,有效!,你是不是喝了之后,很快就退烧了?”
良:“为我好为我好?为啥我感觉不到!”他妈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以前啥都不让他做,怕他累,怕他饿,现在,他在家吃饭就必须得洗碗,每天下了班还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他太难了。
林:“你妈不是给你找了个工作?还把你的户口牵出来了?你现在也是个城里人儿了!”林异整了整永良的衣领,正色的说:“你妈最疼你了,要不然那工作她咋不给别人?”
永良听了这话,泪眼婆娑,哭的更凶了:“爸,我不上班行不行?”
林:“不上班谁养你啊?”
永良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到底还没意思说出:爸妈养我,弟妹养我,继续养我。大概是他也有预感,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他这么说出来了,可能不仅达不到目的,还会被群嘲。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另外的切入点:“那也不能让我去踩缝纫机啊,这是女人才干的活。”
林:“永良,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爸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永良黯淡的眼神腾的亮起一道光,他刚要说话,就被林异抬手止住。
林:“但你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你得养活自己啊,以后,你还得结婚,结了婚你有了孩子,你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媳妇孩子,这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良:“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么?”
林:“以前哪样?爸问你,你看你爷爷你奶奶,在你有记忆以来,有帮过我这个儿子养家么?我的哥哥,你的伯伯们,又帮过我这个弟弟养家么?你也可以再想想你身边的别的家庭,都是什么样的。”
永良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可是我现在每天都去上班,也不能养活我自己啊,我妈说了,我第一年挣得钱都得归她。”
林异快速的瞟了凌双一眼,很快找到了应对的话:“你知道现在咱们镇上饲料站一份工作卖多少钱么?”
永良摇摇头。
林异:“500块钱,还是体力活,咱们村会计,刚给他儿子花五百块钱买的,你知道你妈给你找的这份工作花了多少钱么?”
林异不确定永良知不知道这家服装厂和凌双的关系,他试探的说:“你妈为了你的将来,真是操碎了心,为啥爸要背井离乡出去半个月,你以为很轻松很好玩么?还有你妈和你妹,起早贪黑的开店,给人做头发,那药水那味儿,对人伤害可大了,给你买这工作的钱和人情,你以为都是大风刮来的么?这都是为了谁,你知不知道?”
永良被镇住:“是...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