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徐平,最终还是进了城的,只不过不是在小学毕业后的这个暑假,而是在春节后,在徐二叔和徐二婶的一再坚持下,才被徐大民夫妇带着一起走了。
小升初,自然就耽误了时间。
更何况,她没户口,不仅她没有,她那个一直“有幸”跟在父母身边的妹妹,也是个黑户。
而她那个才出生没半年的小弟弟——徐福福,却赫然被登记在册,有了户口。
徐平跟着父母回到北京后才发现,她一直以为的,爸妈在大城市打工,很少给爷奶寄钱,应该是生活的不错的,结果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才发现,他们只是在北京郊区租了一个大杂院里的一间房而已。
整间屋子也就二十平米,被布帘子隔成两块,打开房门就是个瘸腿的桌子,其中一个桌腿垫着两块砖头,上面有一些覆盖着油污的调料罐子,桌子上面还有个单孔的煤气灶,下面是一个半米高的小液化气瓶。
再往里是徐父修车摊的那套家伙事儿,还有配钥匙的小机器,这些东西就占了一大块,除此以外,还有一张房东提供的折叠方桌,和三把小圆板凳。平日里,徐家三口人就是在这里吃饭的。
掀开做隔断的布帘子往里走,里面挤挤挨挨的放着一大一小两张铁架子床,还有一个无纺布的简易衣柜,这些基本就把屋子占的满满当当了,徐平和母亲刘小翠,弟弟徐福福,妹妹徐安睡大床。徐大民一个人睡在小床上。
1.5米的床睡四个人,还有一个怕压怕碰的半岁婴孩,那真是挤的连身都不敢翻,第二天早上,几个人全都没睡好,刘小翠给儿子把了尿之后,又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徐大民自己下了一把挂面,吃完后就推着车出摊儿去了。刘小翠是做家政的,自从怀上徐福福,去小诊所照了b超说是个男孩以后,她就停工歇着了。
老家承德到北京不远,有火车从他们县城直达,过了密云就是怀柔,如今她们住的那个地方,就是怀柔县城东南边的一个村儿里。
所以徐平一点也不觉得累,她早就习惯在山里的跋涉生活了,而且终于跟父母生活在一块了,加之又是个新环境,她心里正兴奋呢。
她起来先是在外间的桌子旁坐了一会儿,见母亲和弟妹都还睡的挺沉,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子的水泥地面上,乌突突油腻腻一片,煤气灶上也有很多平时做饭洒落的渣渣条条,门口脸盆架上的两条毛巾,都已经看不出底色,全是灰黄灰黄的。
徐平的奶奶和二婶都是利索人,家里穷归穷,破归破,但绝对不脏,耳濡目染之下,徐平也是个手底下很勤快的孩子。
她在屋里朝窗外打量过了,院子里有自来水,自来水旁边还有个太阳能储水器,她看到其他房间的那些人都在那个太阳能热水器里打热水,应该是个公用的。
又过了一会,大概是到了上班的时间,院子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徐平端着塑料盆,小心的打开房门,也去院子里兑了半盆温水。
就着温水洗过脸后,她先用洗衣粉把几条灰黄毛巾给搓了出来,盆的水都没法瞅了,毛巾倒是现出了本色,一条是白的,另一条,也是白的。
洗完了毛巾又开始刷地,屋外窗台上刷鞋的刷子被她征用了,地弄干净了换了盆水开始清理灶台.......
刘小翠被她窸窸窣窣没完没了的动静吵的心烦,起来一看,外间哪哪都干净锃亮,瞬间没了脾气,心情都好了几分,还不吝夸奖她:“哎呀,我大闺女真能干啊!”
刘小翠自己就是做家政的,按理说家里不应该这么埋汰,但就像酒店的大厨下了班只想吃现成的,家里掌勺的大多还是厨师的太太。
刘小翠女士也是如此,况且她这一年多身子上也不轻松,怀孕的时候因为是大龄孕妇,身体各项机能大不如前,动不动就感觉很累,想躺着。
后来为了躲避计生委抓超生的,还跑进了山里一个表姨家,从怀孕6个月住到徐福福满月后才从表姨家离开。
回到出租房后,光是俩孩子已经让她天天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了,居住环境自然顾不上那么细致。
但谁会拒绝干净整洁的居住环境呢?
徐平如愿收到母亲的称赞与肯定,更卖力气了,弟弟的尿芥子,爸妈和妹妹的衣服,床单枕套啥的,洗的可勤了,照顾弟弟妹妹也是把好手儿,刘小翠教她怎么用煤气灶之后,她连做饭的活儿也包了,一天到晚跟个小陀螺似的,就没个得闲的时候。
刘小翠觉得大女儿太贴心了,甚至隐隐后悔应该早些把孩子接到身边的....
徐平变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弟弟妹妹都很粘她,同个院子里的邻居们都夸这小姑娘能干,徐大民和刘小翠也亲昵的叫她:闺女,大宝,我们家千金,老大,.....
至于上学的事儿,起初他们还托人打听附近中学的借读费和借读政策,后来因为徐平太能干,刘小翠因为生了儿子挣钱的动力满满,过了二月份就又去家政公司上班去了,家里实在离不得徐平。
唉,上学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