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拖着一只假腿,在60+的高龄带领全家创业,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他特地拿出一笔钱给老家捐了一条路,路不长,只有十公里,是从他们村子到镇上大路的那一段。
造桥修路捐资助学,都是善事功德,有了这条路,他们村里的那些山楂,山梨,山核桃啥的,都能及时运出去,卖个好价钱,多少都能提高一下乡亲们的生活水平。
这事儿她让二儿子徐小民回老家去办。
徐小民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早就不是当初笨嘴拙舌的老实样子,他精神奕奕,腰板笔直,和县里管民生民政的领导们沟通起来,也毫不怯场。
但事情进展的也没那么顺利。
道路拓宽,多少得占用一些民田,还有一些几十年的老树,也得砍掉,这些事儿都是乡干部村干部需要协调的。
乡里有个王主任,主抓乡里民政,这修的路是他们乡里的路,但不用他们乡里出钱,甚至具体施工村里都找好了建筑队,按说他配合就好,但王主任不高兴,他弹了弹手上那份县里刚发过来的文件:
“这个人叫徐小民的捐了五十万?钱到咱们乡里的账上了么?”王主任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睥睨着站在一旁的下属。
“钱是直接捐给县里的,由县里民政直接给施工队结算。”助手瞧了瞧王主任的脸色,赶忙回答。
王主任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片刻后,又问道:“那建筑队用的哪家定了么?”
“定了,听说就是那个徐小民他们村里的人拉的一个草台班子,最近几年在咱们这片儿也盖了不少民房。”
王主任皱眉:“他们的资质、手续,都齐全么?”
助手秒懂:“我这就让他们先停工。”
王主任露出一个微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对,现在都在抓安全生产,资质不全,手续不对,肯定不能开工。”
村书记接到了通知,说他们找的施工队没有造桥修路的资质,让赶紧停工,先去补手续。书记急的一脑门子汗。
这修路是次要的,关键是老徐家还资助村里修一所小学,是六年制的完小,这学校的建设项目也包给了村里的施工队,施工队的包工头万三儿,也就是书记本人的亲侄子,书记兜里亲侄子孝敬的三万块钱还没焐热呢,乡里就叫停工?
他兜里这钱还回去不要紧,那小学可耽误不起,趁着这天儿刚化冻,赶紧干起来,等到九一开学,就能投入使用了。
时间很紧张,学校盖好才能去教育局申请老师,老师批下来了才有招生资格,一步推迟,后边全不赶趟了。
万三儿被他叔一个电话从牌桌上叫了回来,他刚接了个修路和建学校俩大活儿,今年半年的业务都不愁了,正说跟兄弟们好好庆祝一下呢,结果他叔说上边让工地停工?
“咋回事儿叔,二民不是都跟县里打好招呼了么?谁让停的工?”
”是乡里的王主任,说是现在抓安全抓的严,说各项手续都得齐全才行。”
“咱手续是全的啊!叔您不知道,因为您帮我弄的这俩大活儿,我特地去注册了一个建筑公司,还雇了俩大学生,把手续都弄齐了,咱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肯定不能违法。
万三儿脸上略带得意,别看他书读的不多,但他有个学法律的大学生媳妇,现在在县一中教政治,那他作为教师家属,这觉悟能差的了么?
支书摩挲着锃亮的脑门,沉吟道:“手续都全,县里也打好了招呼,到乡里却卡了,那就是香没烧到啊。咋,你跟着乡里的王主任有啥过节?”
万三儿也琢磨呢:“乡里的王主任?从前咱就在这四里八乡的给乡亲们盖房子,也没跟乡里干部打过啥交道,没有啥过节啊!”八壹中文網
村支书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破本本,带上瘸了腿的老花镜,找到徐小民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哎,哎,我找徐小民啊.....啊,啊,你就是二民啊,我是你万叔儿,是这么回事......”
万三儿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叔把眼么前的事儿说了一遍,他叔略微耳背,电话听筒被他紧紧的贴着耳朵,一点都不漏音,直到支书挂了电话,他才问:“二民咋说?”
支书敲了敲空烟袋锅子,万三儿立刻摸出自己兜里的那包烟,弹出一支,然后整包递过去,说:“叔,烟袋锅子多呛人,抽我的。”
支书满意的接过那包烟,划拉到抽屉里,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二民说他去联系县里的领导,让咱们等消息。”
“好嘞!”万三儿咧嘴乐了,他虽然没啥文化,但他有个好叔啊,他媳妇小芳当初考上了大学,丈母娘不让念,非让小芳嫁给小舅子的领导的残废儿子,他媳妇聪明,跑到了妇联告状,当时乌央乌央的来了好几车人,还有电视台的记者。
他丈母娘被教育了一通,终于明白婚姻自由,不强迫自己闺女嫁人了,但还是不松口让小芳去读大学,身份证户口本录取通知,全都被老丈母娘给藏起了了。
把他媳妇给急的哇哇哭,后来还是他当村长的叔,悄悄的带着小芳去派出所补办了身份证,迁出了户口页,又去学校开了证明,证明小芳是小芳,但是遗失了录取通知书,又从村里的账上给小芳支了两千块钱,让小芳打了借条,然后把人送上火车,让她直接去大学所在的城市落脚。
那时候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呢,小芳也是个狠人,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当天就找了个端盘子的活儿,包吃包住,一个月六百,这小饭馆每天只做午饭和晚饭,上午10点才开始上班。
小芳就用支书借的那两千,去批发市场进了一堆按堆卖的尾货,在早市摆起了地摊。地摊结束正好去饭店端盘子。
干了一个月,开学前居然凑齐了学费,还跟厨子大叔学会了几道小吃。
等到第二年暑假结束前,村支书收到了小芳汇过来的两千块钱,把村支书给吓了一跳。
刚好那段时间万三儿无所事事,想去大城市打工,又不得其门,他叔就安排他去小芳所在的城市去看看咋回事。
当时万三儿他爹妈还没说啥,支书老婆不愿意了,万三儿刚离开,她就朝着老伴儿开炮:“你当个芝麻小村官,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啥事你都敢大包大揽,人家孩子考上大学,跟你有啥关系,人家爹妈都不管,可显着你了。
万三儿连县里都没去过几回,你让他一个人去那老远,万一出点啥事儿,我看你怎么跟你弟弟两口子交代!”
万三儿想起刚刚他叔给的那张写着小芳地址的纸没拿,连忙调头,刚走到他叔家门口,就听见大伯母的咆哮,他掀开门帘子,朝着一脸尴尬的大伯母说:“大妈,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儿啊,那个小芳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一个人找去学校,您侄子,我,比她差啥,谁还能拐了我咋地,您就放心吧!”
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纸,麻溜儿的跑了,跑之前还大声的说:“不过我得举报,我大伯藏了两瓶酒一条烟,就在您家院子柴堆后头,小芳寄来的。”
刚刚还一脸不耐烦的村书大惊失色,他一边觑着老伴的脸色,一边朝着外面骂道:“你给我滚回来,你个小兔崽砸!.....哎呦,老伴儿,你听说给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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