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一个约莫有四、五岁模样的孩童迈开步子跑来,满当当得怀抱着一只星星形状的物件,他似是心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幼态可爱的脸蛋上也洋溢出了雀跃的神色。
“二皇子殿下!……”
待看清来人是谁,巡逻的侍卫立马抱拳扯着嗓子高喊,正欲单膝跪下行礼,却被匆匆跑到面前的孩童制止了。
“嘘,嘘。”
慌忙和宫殿外站岗的侍卫作了个嘘声的手势,雷羽伸出手将侍卫拉扶了起来,他笑着,又鬼灵精怪朝眼前人眨了下一只眼睛:
“小一点声音啦,我要悄悄去找皇兄呢,不要告诉他哦。”
“什么?可是,大殿下他……”
一边是活泼不谙世事的二皇子殿下,另一边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殿下。
想到了自己需要负责通报来人的职责,侍卫低头望着提出要求的雷羽,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脸色有点犯难。
见侍卫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雷羽年纪虽小,却也能心细得猜出来眼前人的顾虑。
“别担心,如果皇兄问及的话,就说都是我要求的好啦。”
孩童点点头如是着,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星星状的物件夹在胳膊下,他用空闲的一只手掏了掏左兜,又掏掏右兜,翻找出来了一大把彩色糖纸精致包装的糖果来。
“呐,请你吃糖。”
拉过侍卫已然生出一层厚茧的手来,雷羽眯起眼眸爽朗一笑,毫不吝啬得将所有糖果都放在了他摊开的手心上。
“诶……?”
困惑盯着自己出现在手中被塞的大把的糖果,侍卫懵懵得眨了眨眼睛,还未来得及明白过来雷羽的意思。
“二皇子殿……”
而等他再抬头呼唤之时,孩童已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进宫殿里面去了。
“下……”
尾音落下,侍卫抿了抿唇,他的神情显得颇为无奈,却还是小心珍护得收起了手心里这些被赠予的糖果。
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被搪塞过去了。
二皇子殿下的性格,一直与另外的两位殿下不同。
天真活泼,总是能让他想起家中尚且年幼的胞弟。
……
————
宫殿之内暗不透光,不止是暗紫色的墙壁,里面整个都呈现出来灰色调的风格,无端让人有一种压抑喘不上气的感觉。
收起了一路走来时蹦蹦跶跶的脚步,将布偶背到身后,雷羽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步,悄声进入了偌大而安静的寝殿。
寝宫的门是虚掩着的,用一只手扒拉住门框,将星星状的东西藏在背后,雷羽探头探脑得向里面望去。
却只是看见了少年趴伏在桌案的背影。
雷羽眨了眨眼眸,抱着拿来的东西悄声靠近了过去。
少年高挺的鼻下传出了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合上眼眸已然陷入了睡眠,手中却依旧握着一支开了帽的笔来,眼下也有了两抹较重的乌青色眼圈。
皇兄……似乎一直都是很疲惫的样子。
雷羽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少年凌乱的发丝,而后把星星形状的物件小心放在了桌面。
就像平时那样,他几下爬到了寝宫内放置的大床上,熟练取下来了一张几乎足以遮住自己大半身子的薄毯,而等再回头去看书桌前的雷蛰时,却发现少年早已经变动了刚才的姿势,醒来了。
“是被我吵醒了吗?皇兄?”
手里攥着薄被,雷羽的声音有点自责。
皇兄总是不知疲倦得学习和训练,很难睡一个安稳的觉。
趴伏在书桌上并未起身,雷蛰探出几根手指,轻轻点弄着放在了在自己旁边、向外散发出淡金色荧光的星星灯。
深紫色的眼眸里映入了柔和温馨的灯光,少年此刻似乎也有些出了神,忘记了回答孩童话语,不知是在想什么。
“皇兄?”
未有得到少年回应,雷羽慢慢走近了书桌旁边,小声发问。
“明天就是元力觉醒的日子了,小羽。”
望向身旁天真烂漫的孩童,雷蛰的声音里隐含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嗯!我知道的,皇兄。”
重重点了点头,雷羽乖巧应着,说起觉醒元力的事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也多了许多期待的神色。
“母后一直都告诉我说,小羽觉醒元力后,一定会变得和皇兄一样厉害!”
在母后心里,唯有利益才是永恒,这些年来只顾追名逐利的凉薄性格,和不断施压在他身上的压力,让他早已看清楚了。
雷蛰启唇,他想要对雷羽说些什么,可看到了孩童崇拜自己的目光以及对未知力量向往的样子,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和我一样呢,小羽?”
雷蛰问他。
“因为皇兄就是很厉害的哥哥哦!我也想变得和皇兄一样强大,有能力保护我的弟弟!”
弟弟是谁,雷蛰自然清楚。
只不过现今雷羽口中的弟弟,仍是在母后腹中的胎儿,并未出世罢了。
一直以来,总是被眼前的孩童缠着、闹着,都忘记了他终也会有成长的那一日,也会拥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可皇兄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小羽。”
略显粗糙的手心覆上了孩童幼嫩的脸颊,雷蛰面上没有出现什么神情,只是话毕之后,望着雷羽的眼底,渐渐浮现了一抹愧疚的神色。
……
—————
夜晚的滂沱大雨中,雷蛰撑起足以站下两个人的大伞。
“我自幼都在模仿皇兄……却从未想过皇兄早就与母后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在皇兄的眼里,又是不是对资质这么差又不自量力的我,一直都很困扰和厌烦?……”
想起刚才,墨发少年放下手臂露出了脸颊的泪痕,那道掺杂着绝望情绪的音色,黯淡无光的眼神都久久无法从雷蛰的脑海里挥散。
渐大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身上,抓紧了与雷蛰训练打斗时的木棍,因腿部再度受伤,雷羽的动作勉强又不显利索,尽力撑住地面一个人咬牙站了起来。
见此一幕,匆匆回到宫殿,刚拿到伞的雷蛰顿住了脚步。
他想起了母后的教诲,故而压制住了追赶上去为其撑伞的欲望。
雷蛰伫立在少年受伤后狼狈握着木棍、瘸拐离开的方向,远远得望着那一道逐渐模糊消失的背影,只能愈加攥紧了手中的伞柄。
从始至终,他不曾违背过母后的任何命令。
就像一开始见到雷羽,到后来雷羽常常会跑来找他一同玩闹,都是母后“以弟弟要向他学习”为理由的安排。
但为什么。
明知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为什么还当了真。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密密麻麻的抽痛,那般无力和痛苦。